长途客运站。
一个身形纤瘦的身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艰难地移动到售票窗口,递给售票员两百块钱,说:“我去绥县,请给我一张票。”
买了票,秦安暖将票咬在嘴里,两只手各拎着好些袋礼品,其中一只手里还拽着一把零钱,四处寻找着前往绥县的班车,这么围着停车场绕了快一圈,终于上了车。
上车后,她脱了鞋子站在座椅上,将礼品袋一个一个全部放到了置物架上,然后才终于松了口气,穿好鞋子坐在位置上,等着发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始离开客运站,赶往绥县。
这是前往小县城的班车,车已经很旧了,车上的人多是赶回老家的农民工,个个不拘小节,香烟瓜子壳丢了一地,散发着一种浓烈呛人的异味。
秦安暖靠在玻璃窗上,随着车摇摇晃晃的,头感到晕晕沉沉,她闭上了眼睛,紧按住胸口,忍住那种恶心到胃部不停翻滚的感觉。
这两天,她想尽了办法打听呦呦老家的住址,然后到银行把自己仅剩的三千块全部取了出来,又不怕死地跑到胖经理那儿把这一个多星期的加班费也要到了手,买了好多好多的补品,再买了张车票去找林呦呦。
车子离开城市后,司机为了节省路程,选择了走老道,这老道的路面过一段便坑坑洼洼,车厢不时剧烈的一个摇摇晃晃,令秦安暖感到更加难受了,她只好一口一口地喝车上发的矿泉水。
车子这么一直在路上行驶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县城小小的客运站,秦安暖连礼品袋都来不及拿,就先冲下车大口大口地喘气,在路边蹲了好一会才舒服了一点。
然后再度上车把礼品袋拎下了车,一出客运站,便有好多个皮肤黑乎乎的师傅挤过来,问她去不去某地,去不去某地。
秦安暖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又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不禁有点儿发慌,拎着礼品袋被人挤得一直后退后退。
她依稀记得,呦呦说过,他们家在绥县一个叫做枫树坪的村里,因为村口有一棵几百年的枫树,每到秋天的时候,枫叶便红的像火一样。
她抬头到处看过去,果然那些要他坐车的师傅手里,其中有一个手里举着的牌子上写着“枫树坪”三个字,她连忙大声说道,“我要去枫树坪!”
“好咧!”那师傅连忙过来帮她拎了几个袋子,她紧张地一路小跑着跟在师傅后面上了一辆小面包车。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车满了人,便开始往枫树坪方向出发。
这一回,去的是乡下,路更加的破烂,秦安暖从头到尾觉得自己在做过山车似的,头又昏又眩,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秦安暖终于从车窗里远远地看到了一棵枫树。
到了!到呦呦的老家了!
她顿时高兴极了,疲劳和眩晕的感觉一扫而光!
司机将车一直开到枫树下停了下来,她拎着这么多的礼品袋下了车,放眼看过去——
这是一个乡下的小村庄,一条泥路直通村子里面,她拎着袋子顺着泥路往里面走去。
道路的两旁是水稻田,有农民正在田里收割稻谷,还有的孩子欢快地在田埂上玩泥巴,打架。
大家突然看到一个这么漂亮的陌生女孩子出现在村子里面,都好奇极了,纷纷停下手里的农活来看着她。
秦安暖感受到这些注视的目光,于是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当泥路到了终点时,分成了两条岔路,她顿时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才是呦呦家的方向。
“小姑娘,你是不是要去找呦呦家啊。”一个路过的大妈看到秦安暖迷路了的样子,便热心的问道。
秦安暖听了,高兴地连忙点头,说,“是啊是啊,请问往呦呦家是哪条路?”
大妈指了其中的一条路说,“你往这儿吧,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羊圈那儿,就往右手边走,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谢谢您,谢谢阿姨。”秦安暖知道了呦呦家具体的地址,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我看你这儿模样儿就知道你是找呦呦的,呦呦可是咱们村里的骄傲,第一个走出去的姑娘啊,真有出息,还给家里建了瓦房呢,就是她爸爸可怜,死在了外面,没享过她两年福。”大妈叹了口气,说道。
这话,却让秦安暖一愣。她马上又加快了步伐,往呦呦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羊圈,往右边,又走了一段,秦安暖看到了这一路来的第一栋两层楼的瓦房,瓦房是用砖垒起来的,还没有粉刷过。
秦安暖轻轻吁了口气,这就是呦呦家了。再往前走,她还看到了树立在房子前面的晾衣架上有呦呦的衣服,她就更加确定呦呦现在是在家里了。
她走到门口,门没有关,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坐在屋子中间的位置上拣茶籽油,并没有看到呦呦的身影。
她忐忑地喊了一声,“阿姨,你好。”
林妈妈抬起头来,一看到秦安暖,起初有点迷茫,但是很快就放下手里的活,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高兴地走了过来,说:“你是我们呦呦的朋友吧,我是她的妈妈,你快进来快进来。”
“谢谢,谢谢阿姨。”阿姨这么热情,看来呦呦什么都没和她妈妈说呢,秦安暖想着好朋友心里憋着这样的事,却最亲的人都不说,她一定很难受吧。
林妈妈热情地将秦安暖领进了屋,看到她手里拎着这么多袋子,又说,“傻孩子,来就是了,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呢。”
“阿姨,呦呦人呢,怎么没有看到她呀。”秦安暖被按在椅子上坐下来后,就问道。
“呦呦啊,一大早就上集市帮我卖茶籽去了,马上就回来了,你等等啊。”林妈妈给秦安暖倒了一杯茶,说道。
正说着,林呦呦就骑着自行车从外面赶回来了,秦安暖一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喊道:“呦呦。”
林呦呦突然看到秦安暖的身影在自己家里出现,她愣了一会,然后冷着脸,把自行车一放,匆匆走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一堆礼品,她二话不说,拎起来就往外面扔,说:“谁让你来的,你快走,你快走啊!”
“呦呦……”秦安暖连忙跑了过去,将被她扔掉的礼品一件一件地捡起来。
呦呦的妈妈见女儿这样,生气地说,“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朋友同事坐了那么远的车来看你,又买了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这么对人家,妈妈平时不是这样教你的啊。”
林呦呦气急了,对着妈妈吼说,“这么一点东西能买回一条命吗?!”
林妈妈一愣,“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一条命。”
“算了,和你说不清。”林呦呦见秦安暖又拎着那些袋子走进来,她气得一把将大门关上了,把她关在门外,自己走回房间,闷头就睡。
林妈妈被女儿的态度都弄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就走进房间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朋友之间有什么误会说穿就好了,人家走了那么远的路,起码让人家进来吃个饭吧,我看她也是个没有受过苦的人。”
林呦呦不说话,林妈妈叹了口气。
秦安暖又被关在门外,守着一堆礼品,默默地坐在屋檐下。
她知道林呦呦现在还是很生气,很生气,所以,她没有去喊她,就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她想着,总可以等着她一起回去上班吧。
虽然,她旷工三天了,很有可能会被开除。
乡村的风景静谧美好,她就这么看着前面的景色。
不知道多了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连忙站了起来,局促地看着开门的人——
“好姑娘,快进来吃口饭吧,呦呦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先进来。”林妈妈怜爱又抱歉地看着秦安暖,而秦安暖心里的愧疚却更加的重了,她连忙摇头说——
“不用了,阿姨,我来的路上吃过了,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傻孩子,快进来,呦呦就是这个脾气,其实心地比谁都好。”林妈妈愣是将她拉了进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给她端过来一碗酱油拌饭,说,“饭是热的,快吃吧。”
她其实真的是饿了,从早上赶车一直到现在,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她怯怯地伸出手去拿这碗饭,但是,突然,她的碗被抢走了——
只见,林呦呦没有好气地说,“妈,她是大小姐,怎么吃得惯这种粗食!”
说着,走到厨房,冷着脸开始生火,从碗柜里拿出一捆面条来,又找出两个鸡蛋。
林妈妈笑了,说,“这丫头。”
秦安暖看着林呦呦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眼睛一湿,泪就流了下来。
“呦呦姐姐,呦呦姐姐……”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匆匆跑进了屋子里,说,“村口那有个人被狗咬伤了,他说是你的好朋友,他姓叶。”
姓叶?!
秦安暖和林呦呦听了,同时吓了一大跳!
姓叶?
那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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