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南,我没有欠过你的,我一点都不欠你的,就算有亏欠,那也是对暄暄,不是对你,你没有资格拉我去地狱,你没有!我就算死掉,也不去你的地狱。”
终于,她打到没有力气了,瘦弱的身子慢慢地蹲下身来,蹲在他的脚边哭泣,一边哭,一边抽泣着喃喃地说,“我想幸福,这都不可以吗?”
终于,叶淮南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蹲在脚边哭着的人,他开口,问:“和薄玺结婚,你就会幸福了,是吗?”
她顿了一下,慢慢停止了哭。
“你很爱他吗?”他再问。
她默默地,不说话,轻轻抽泣着。
叶淮南当她默认了,他的眼圈有点微红了,声音颤抖着,道,“秦安暖,你知道我今天早上是在什么地方醒过来的吗?”
她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看着他。
“孙芃的床上,我和她丄床了,秦安暖。”
他蹲下身来,双手捧着她的下巴,望着她布满眼泪的脸,“你就朝你觉得幸福的地方走过去吧,一直走,千万不要回头,就算某一天你要回头,也不要来找我,因为我……讨厌你,前所未有的讨厌,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
然后,他从衬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来,放到她的手里,说道,“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电梯门开了,叶淮南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留下秦安暖一个人在里面,外面的人看到坐在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电梯门慢慢地关上了,秦安暖呆呆地坐在,一扇门,似乎将两个人彻底隔绝开来了,她抱着腿,再也顾不了旁人的眼光,放肆地流着眼泪。
叶淮南交给她的,是他们自己家别墅的钥匙,他们家的别墅在七年前就随着父亲的入狱被没收了,而现在他帮她要了回来。
当她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在门口站了一会,看了眼钥匙,然后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表情,对着门,深呼吸了一口,然后脸上绽放出笑容,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她看到薄玺正在里面和他的手下们讨论着什么事情,脸上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微微点点头。
看到她点来,他向她点了点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之前,她再次看了那个正在工作的人一眼,顿了顿,才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她才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腿脚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后,薄玺敲开房门走了进来,低头看到坐在地上的人,他有点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
“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你刚才不是和暄暄一块吃早餐去了吗?”
秦安暖摇了摇头,仰头,问,“薄玺,我会进地狱吗?”
薄玺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坐在地上,说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开始胡思乱想。”
“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只是突然有点害怕。”
他笑了,将她额前的头发一点一点捻起来,放到她的耳朵后面,口气轻松地道,“怕什么啊,有我啊,我会拉着你一直往天堂的方向跑,就算你真的要去地狱,我也会陪着你的。所以,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
她点了点头。
“还有,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接伯父出来了。”薄玺高兴地说道。
“真的吗?”秦安暖听了,几乎要尖叫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心,快要飞起来了,七年了,爸爸终于要回来了。
眼泪抑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有掉下来,她竟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是真的,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这次把伯父放出来的过程要容易很多,因为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帮忙,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没有恶意。”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表情凝固了片刻,说道,“薄玺,我要去一个地方,我要一个人去,不要人跟着。”
一座年久未住的别墅前,那原本气派的白色大门上长满了荆棘,荆棘一直顺着围墙爬到了门内高大的橡树上。
秦安暖手里拿着钥匙,心里涌起万千的感慨,一时之间竟热泪盈眶,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
那一个早上,她在酒店的房间里看到爸爸被警察抓走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这栋别墅里了。
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走上前,颤抖着手将钥匙插进钥匙孔内,手拧着一个旋转,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手撑在门上,慢慢地推开,迈步走进了院子里,偶尔,树上有东西落下来,掉在她的肩膀上,脚边……
这么多年没有人进来过,树上落下的树叶堆在院子里,枯萎了又落下,落下又枯萎了,那草地上便有了一层厚厚的黄树叶,以前种在院子里的鲜花,这个季节本该开的漂亮,却全都死掉了。
还有那大理石桌和椅子上,也全都铺满了厚厚的落叶。
整个院子里一片衰败,落寂,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秦安暖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她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昔日发生在这里的往事,眼泪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来。
她带着往事和回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那门上的封条经过七年的风吹日晒也只留下一点点痕迹了。
她抬手,万分珍惜地抚摸着那布满了灰尘的门,手颤抖着,唇也颤抖着,推开门,走进了客厅里。
客厅里的摆设和七年前那个晚上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慢慢地走到沙发边,手落在沙发背上,缓缓地摸过去。
她想起她走的那天晚上,接到她最好的朋友苏沫的电话,她欢快地跑到爸爸的书房跟她说要出去一趟,爸爸笑着看着她,交代了一句:
“让老苏送你吧。”
她拒绝了,爸爸又交代说,要早点回来,女孩子不要在外面过夜。
她准备走的时候,笑颜也跟了出来,说是顺路,一起走,然后笑颜先把她送到和苏沫约好的地方,自己再将车开走了。
再然后……
她碰到了叶淮南,爸爸入狱,笑颜变成植物人,爸爸崩溃……
他们家一夜之间,横遭变故,从此也开始了她那段辛苦的人生——
现在想起来,她还清清楚楚记得,爸爸那天晚上和他说话时候的神态和脸上疼爱的笑容。
她在客厅环顾了一周后,再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进入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里面的摆设,全都和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的眼睛再一次忍不住湿润了。
她推开她的窗户,眼前所见的,便是这些年时常会出现在她梦中,令她魂牵梦萦的蔷薇园。
此刻,正是蔷薇开的最好的时候,满园粉紫色的花朵,美艳动人。风吹来,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秦安暖的心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但是已经露出了笑容,她对着自己房中和爸爸两个人的合照,说道:
“我要亲手把我们的家收拾的干干净净,明天接爸爸回家,爸爸,我爱你。”
秦安暖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电一般,挽起衣服的袖子,又找出干净的报纸折了定帽子戴在头上,然后找了扫帚抹布这些清洁工具,开始干起活来。
她先跑到院子里,要先将院子清扫干净!望着一地的枯叶,却充满了力量,说道,“我很快就会清扫好的!”
她拿着扫把,弯着腰,用力地将这些枯叶全部扫到一处,虽然扫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疼,甚至因为扫帚上有倒刺还刺伤了手,但是看到落叶下那片草地渐渐露出来,有些草还是绿色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充满了满满的感动。
是啊,只有生命还在,就算被压迫地再深,再久,终有一天,还是会迎来阳光晨露,鸟语花香。
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所有的树叶全部扫到了橡树底下。
然后,她拿出电话,拨打了七年前负责给他们家收拾各类垃圾的那个电话,没想到电话还是通的,而且接电话的也还是那个周伯,只是声音粗糙了一些。
不一会,周伯就开着垃圾车过来了,当他走进院子看到秦安暖的时候,竟然也有点激动地问:
“这是大小姐吗?你们要搬回来住了吗?”
秦安暖看着面前的伯伯,七年了,他的两鬓也染上了白发,生活让他苍老了许多,但仍旧是精神的。
她高兴地说,“是的,周伯,是我,我们要搬回来住了,我爸爸明天要回来了,以后,你还要来帮我们家收垃圾哦。”
“好嘞,一定一定,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两天来一次,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来。”周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大小姐,现在正好是十一点呢。”
秦安暖看着周伯将这些树叶装进袋子里,一袋一袋的运走,这个院子里终于有人人气了,她的眼睛又忍不住了,但是这次,她很快就擦干净了眼泪,笑中带泪地说道:
“是啊,正好十一点,一切都要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原来正好的样子,我最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