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三月初的长安城,春天将来未来,冷风依旧呼啸。
可陈玉却如沐春风,好整似暇。
这一刻的他,灵魂通透,仪态安舒,智珠在握,嗯……编不下去了。
反正是那种我赢定了,而且我还真的不是膨胀的心态。
多亏了这几日乾丰帝、左孟尝、郭礼等人逼迫,才让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朝政改制这个问题上。
后来升平公主更是胡搅蛮缠,甚至还把他的书籍给抢走了。
虽然很不忿升平公主的霸道,但女人的娇蛮还是起到了作用,让陈玉不知不觉地,就把那篇呈递给乾丰帝的策论,又多加完善了一番。
此时再次面对这个课题,他已经不需要多想了,甚至连草稿都不用打,直接提笔用墨就行了。
同时他的心里暗笑不已,因为他知道,面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出格的题目,几乎大部分的士子都要被坑。
果然,在他顺利书写的时候,就能听到临近的号房里,时不时地传来其他人的哀叹声。
原本以为比第一场难上百倍的第二场考试,在大乾最顶级的大佬们的暗箱操作之下,陈玉答的异常顺利。
等第二场考完,从贡院里走出来的士子们,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是神色轻松的。
又是三日后,本次省试的最后一场也到来了。
有了之前的例子,陈玉的心情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抽出试卷,看到题目,陈玉就知道自己的进士之位,是不可能跑得掉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本场考试的题目,要求诗、词各一首,体裁不限,韵律不限。
联想到之前礼部尚书李节询问自己可否去过塞外的问题,显然也是在帮自己作弊了。
否则的话,自己在回答有所涉猎的时候,李节不会笑的那么开心。
面对这种情况,陈玉笑的十分无奈。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预料的千难万难的科举考试,竟然在多方帮助之下,俨然成为了一个过场。
他摇摇头,挥去脑中乱七八糟的臆想,开始集中于考试当中。
因为有中华数千年无数的大文豪的累积,可以说,这一场的考试,即使没有乾丰帝等人帮着作弊,对于陈玉来说也是最简单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两句诗出自于前唐大诗人王维的《使至塞上》,是一首名副其实的塞外诗。
此处以这两句诗为标题,显然是要求考生们以塞外为题,来完成诗词的创作。
可很显然,如今大乾的这些士子们,除了生在辽东、西凉的之外,又有多少人出过边塞呢?
可想而知,这个考题对于他们,会是多么的艰难。
但陈玉就不一样了,他有时空作弊器,只需要在记忆里找一首这个时空没有出现过的名作,想不通过都难。
诗作选哪一首呢?
陈玉沉吟片刻,决定用最有名气的。
别的不说,保证这次的考试万无一失才行。
如是想着,他便在试卷上,又端正的楷书写下凉州词三字。
接下来,便是一首七言律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
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这首诗写出来,陈玉便知道,肯定能过关。
古往今来,比这首更加高明的边塞诗,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个时代的士子们,恐怕有点难为他们了。
写好了诗,接下来的词,却让陈玉稍微犯难了一下。
因为词大放异彩的时代,乃是两宋。
他那个时空,出了名的宋词数不胜数。唯独可惜的是,描述边塞的好词并不多。
盖因北宋丢了燕云十六州,使得汉家原本的边界长城沦为了胡地。如此一来,汉家男儿也就很难接触到大漠塞外的风光。
南宋就更不堪了,连秦岭、淮河一下都守不住,塞外就更加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诗词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文人有感而发。
他们又不像后世的人,即使去不了,也能够有网络和媒体去接触。没有亲眼看过,没有实地感受,自然两宋时期,也就很难有什么描写塞外的好诗词出来。
唯一一首千古名传的,就是辛弃疾的《破阵子》了。
只可惜,陈玉回忆了一下,发现这首词不能用。
因为最后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实在太过于萧索,而且有诋毁皇帝的嫌疑。
这就跟他在黄河之上不能作《将进酒》一个道理,词是好词,但要考虑自身的身份和处境。
还没当上官呢,就“可怜白发生”了,要是让乾丰帝看到,肯定会觉得:你什么意思?
陈玉没什么意思,所以就不能让乾丰帝有别的意思。
既然《破阵子》不能用,他便只好搜肠刮肚,看看有没有可堪一用的其他作品了。
挑来选去了好久,到了第二早晨,他才找到一首还算是过得去的作品。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欹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拚却鬓双华。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这首南宋叶梦得告老还乡,回家之后的作品,意境只能说一般般。不过用来应付科举,倒是绰绰有余。
尤其是最后一句,“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便是缅怀他在仕途时,跟随宋高宗抵御金国南侵的功绩。
用在此处,完全可以当做仕途游宦的最佳代表。
谁不想宦海沉浮几十年,归田隐居之后,回忆起平生杰作,可以欣慰闭眼?
陈玉可以把这个当作是自己的志向,立志进入仕途,竭尽所长,匡扶社稷,建立丰功伟业,然后又可以功成身退,俨然是士大夫的标准志向。
写出这样的词来,谁也挑不出错。
更何况前面有了一首《凉州词》,相信在这一场的考试中,没人可以超过自己。
三场省试下来,加上中间的休息时间,足足有半个月之长。对于人的精神、体力的消耗,可谓是非常严重。
等这一场考完,大家从贡院里出来时,已经有不少人摇摇欲坠了。
唯独陈玉红光满面,神态安闲,似乎跟旅游一样。
没办法,有皇帝帮他作弊,这个考试一点难度都没有,完全不需要耗费精神。
另外郭府给他准备的吃食也十分丰富,鸡鸭鱼肉、果蔬米面样样俱全。
最妙的是,他离着火炉很近,可以在监考官的监视下,把饭菜热一热再吃。
相比起其他冻的死去活来,却只能啃冷窝窝头的士子来说,他就跟住五星级宾馆一样。
“公子,考的如何?能中吗?”
这一次史华铎也待不住了,亲自来到了贡院外面接他。一见面便如此问到,似乎比陈玉还要急切。
“呵呵,是我考状元,又不是你,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史华铎挠挠头。
“咋能不激动呢?公子要是考不中,不就没法和我家小姐完婚了嘛。”
陈玉呵呵一笑,把考篮扔给了他。
“劳你费心,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说话间,眼神一转,他便看到了刚刚走出来的梁铉。
这家伙竟然和他一样,同样笑容满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考的不错。
待梁铉走的近了,陈玉忍不住讥讽起来。
“怎么地,梁公子这次把握十足了?那真是可喜可贺啊。”
如果是以往,面对陈玉的时候,梁铉肯定是愤怒难以自持。然而很奇怪的是,此时见到陈玉,梁铉竟然不悲不喜,平淡异常。
“呵呵,考的好又如何?考的不好又如何?”
梁铉这超然的心态,让陈玉异常难受。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梁铉。
他印象中的那个梁铉,是狂暴而浮躁的。一副目中无人、骄傲自大,容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
按理说,上次在曲江文会被自己暴揍一顿,他要么就彻底爆炸沉沦,要么就再也压制不住愤怒迅速报复回来。
可从那以后,梁铉却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陈玉的面前。
这还是在曲江文会之后,陈玉第一次见到梁铉呢。
然而这个梁铉的样子,让他十分的陌生。
梁铉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变化让陈玉接受不了,不由得抿嘴一笑,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呵呵,看起来陈公子这一次考的不错?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恐怕这个贡元也是没跑了?”
陈玉冷哼一声。
“怎么?你很羡慕?”
梁铉却慢慢地摇着头。
“贡元算得了什么?后面不是还有殿试呢嘛。等着,咱们殿试的时候再做计较吧。”
说罢,他也不给陈玉反驳的机会,便在一群士子的簇拥下远去了。
看着梁铉远去的背影,陈玉的眉头紧锁。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倒是史华铎担心不已。
“幸好公子刚才没有和那个家伙打起来,他身边的那些人可真壮啊。他们那么多人,真打的话,咱们两个就吃亏了。”
陈玉摇头失笑,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了。
“你这厮在胡说什么?大家都是读书人,诗词文章上见高低,哪有动不动就斗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