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云长相识多年,你我如今虽然有些隔阂,但是对云长的忠义之心,牵招从来深信不疑!纵观天下,若是论起来忠义之心,天下何人能及云长?”
牵招太熟悉关羽的性情了,他直接将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关羽的头上,“以林芝铁骑现在的处境,云长若是有意反叛,又有谁人能够阻挡?就是别人有了云长这般境遇,恐怕早就领兵投靠学废了,云长你敢说自己对陛下有无任何情义?”
现在被牵招这么一问,关羽的神情更加黯然,昔日与刘备的那些往事又浮现在他的心头,然而想到后来又让他恼恨不已,就说两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到了今天,他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似乎完全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所谓人容易为名声所累,关羽此人更是如此,他一向以忠义著名刘备全军,可以说这个名声已经成他了大半辈子的人设。虽然他对刘备已经颇为恼恨,对张飞更是厌恶无比,然而三人毕竟曾经以兄弟相称,关羽又不愿意背负被人唾弃的骂名,结果迟迟走不出那一步。
现在牵招又给关羽戴了一顶高帽,对他的忠义之心大家赞赏,关羽虽然知道牵招的用意,却不得不说自己极为受用。
“关羽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然而陛下听信小人谗言儿疏远关羽,你让关羽如何去尽忠尽义?若非关羽还有些用处,恐怕早就身首异处,子经常在陛下身边,又和张飞交情一向深厚,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牵招回答得异常干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要顺着关羽说话才行,唯有如此才能出其不意。
“知道?!”牵招的坦率显然出乎关羽的意料之外,关羽“唰”的一下站坐直了身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牵招。
“当然知道,陛下如今的确对云长有些疏远,只是云长你自己想一想,我大汉立朝数百年来,可有一个大将军失信于陛下而不死者?云长今天还能坐在这里,这不正是陛下的仁慈之处?陛下如此容忍云长,云长可对得起陛下吗?”
关羽异常冷峻做地坐在椅子上,牵招居高临下的指责让他哑口无言,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刘备的臣子,就是刘备再怎么不是,也轮不到自己来说三道四,更别说自己还真的时常抱怨了。
“云长,我知道你与翼德有些矛盾,此事的确全怪翼德,我也知道翼德脾气暴躁,日后我自会在陛下面前替云长解释。”
“子经,有句话我要问你,还请子经不要隐瞒。”
“云长请讲。”
“我与子经曾经情同手足,如今却是形同陌路,子经为何如此疏远关羽?关羽自觉并无对不起子经的地方。”
牵招两眼看着关羽,那目光在风光下熠熠生辉,看着竟然是那么的庄严,看得关羽都心生凛然。
“牵招对于云长之恨全军上下无人不知,牵招若是不敢明说到显得牵招小气了!今天既然云长问起,那我今天就给云长说个明白。”
关羽一张脸沉静如水,他手捋长髯默然不语,一双丹凤眼也眯成了一条缝,也知不道他现在心里想着什么。
“牵招所恨者,不忠不义之人也。云长拥兵自重不听号令,任由敌军肆意攻击我大汉之军,为人臣者不该痛恨吗?”
关羽还是那般模样,似乎没有听见牵招的话一样,只是抚摸着胡须的右手不为察觉地停顿了一下,许久以后才慢慢睁大了眼睛。
“关羽处世忠义当先,违命于陛下为不忠,失信于兄弟为不义!陛下如此对待关羽,关羽虽然心中不忿,却从未有反叛之心,何谓不忠?子经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却偏偏没有提起,我若一旦率军返回内线,就是关羽能够侥幸不死,可我临淄铁骑上下将士,真能像关羽这样幸运吗?这等陷关羽于不义之举,子经怕是也不敢明说吧?”
关羽和牵招今天的谈话可谓坦诚,可以说两人已经多年没有如此坦诚的谈话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牵招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再说虚言,除了失信于关羽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君王之忠与兄弟之义,有时候的确需要做个选择,若是这时候我要是说做出什么一个保证,只怕连我自己都不信,云长若真是忠心耿耿,首先必须要出兵迎敌,然后再去整饬临淄铁骑。”
大堂门口守卫的留赞听得清清楚楚,牵招的话和关羽的反应听得他暗暗心急,作为关羽的亲卫队长,留赞对关羽性格了如指掌,他明白若是再任由牵招信口如簧舌说下去,只怕关羽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要是派遣临淄铁骑出去打仗倒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大家还像以前那样避战就是了,但是如果一旦受命调回郯城,到时候自己说得可就不算了。
自己已经多次得罪张飞,如果不是关羽护着,张飞早就把自己杀了,田豫更是被张飞恨之入骨,到时候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至于那些中下级军官,早就被刘备视为谋逆分子,被张飞等其他各部视为异端,只怕全都会落下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留赞想到这有点不敢往下想了,他挥手叫过一个侍卫耳语一番,那侍卫转身快步离去。
田豫在家中刚要歇息,听说留赞让自己前去时,情知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当他急匆匆地赶到关羽的府衙时,留赞正在府衙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田长官,你总算来了,”留赞一见田豫来了,上前见礼后将他拉在了一旁,“方才牵招和关长官说了许多旧事,说的关长官颇为意动,最后同意愿意听从刘备的命令,真没想到牵招那家伙居然这么会说话,区区几句话就打动了关长官。”
“长官同意出战没有?”
“听长官的意思是同意了,而且长官向牵招承诺,他将寻机亲率全军出战,不再像从前那样派遣散骑出战。”
“有没有提到我去撤出颍川?”
“这个倒没有提到。”
“牵招人在何处?”
“已经去了驿馆住下了。”
“长官现在何处?”
“关长官已经歇息了。”
田豫紧锁着眉头沉思不语,他现在心中真的有点后悔,当时关羽召见牵招的时候,自己因为有事没有陪同,没想到这家伙巧如簧舌的劝说,居然真让关羽产生了动摇。
关羽这个人自尊心极强,又及其注重个人的声誉,这几年屡次斩杀敌将的历史又让关羽有些目空一切,精明的牵招从这个角度进行劝说,等于是将关羽高高地捧了起来,就是关羽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孤傲的性格和强烈的自信也会让他冒险一试。
“长官要赶快拿个主意,临淄铁骑无论什么在哪个方面都与刘备军格格不入,全军上下也早就不将刘备视为主公,唯有关长官马首是瞻!要是仅仅出城作战倒也好说,真要是下令我军退出颖川,只怕会引起将士们的恐慌。”
留赞见田豫只是沉思却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在临淄铁骑中田豫属于第二号人物,除了关羽以外也只有他才能号令全军,所以留赞迫切需要田豫拿个主意。
田豫来回走了两步之后,忽然猛地转过身来看着留赞,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阴狠,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杀了牵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