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药与信(1 / 1)

史蒂夫收到艾比的短信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但等到他回到家,已经是灯火通明的夜晚时分。

『什么时候方便把衣服送给你呢?:D』

短信的内容是这么说的。后面还加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史蒂夫回复“下班回家后来拿”,然后出了一天任务。

现在,他走上楼梯,边嗅着自己衣领和袖口上的硝烟味。

——对于正常人的感官来说应该不是很明显。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小心地掸了掸衣服下摆和袖管。越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越慢,甚至还有种借着哪里的反光镜梳梳头发的冲动。

如果巴基在这,铁定得笑话他“布鲁克林大怂包”。

怂什么呢?美国队长想,一边把滑下来的一绺额发整齐地捋到脑后去。

艾比只是个脆弱的女孩子,大腿还比不上他胳膊粗,有的时候有点小古怪。但她没有丁点攻击性,比路边的一棵小草、一朵小花都要温柔。

美国队长已经很久没接触到这样的姑娘了。兴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跟青春期小伙一样,站在姑娘门口,被臆想里的那点小酒窝电得心头发麻。

他怀着莫名惴惴的情绪,敲了敲艾比家的门。

“笃笃。”

没人应。

“笃笃笃——”

依然没有人应,门里静悄悄的。

不在家吗?史蒂夫一下子举棋不定。他犹豫着是先回家,还是给艾比发个短信比较好。

正当他徘徊的时候,门里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由远即近。听上去像有个人从房间里面直滚到门口似的,史蒂夫都替她叫疼。

“艾比?”

“等等等等,来了——”

伴随她惊慌失措的声音,门被打开;一个乱糟糟的金色脑袋“倏”地探出来。

史蒂夫的眉头顿时撮出火星。

她看起来可有点糟糕:虽然还是漂亮女孩的样貌,可精神气和早上不能比。头发蓬得像只小狮子,两只耳朵被一对粉红色的绒毛耳塞罩住了,史蒂夫眼尖地发现左耳朵那团绒毛里藏着个小小的破洞。

她勉力想要站直了,但还是歪七扭八,像颗脱水小白菜;身上散发一股浓到呛人的草药味道。

艾比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外套。

她反射性说声“对不起,稍等!”,又一溜烟跑去沙发,把夹克拿来递给他。

史蒂夫一接过衣服就感觉不同。

它好像被洗过了,史蒂夫依稀记得原本袖口上一点微不可见的燕麦渍,现在也消失了。但并不潮湿,反而散发着热乎乎、暖洋洋的香味。

天气这么冷,她是怎么做到把它又洗又晒干的?

就他所知,在他来这儿做客的时间还没看见烘干机。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接过外套。

“谢了,艾比。”他把衣服往手臂上一搭,表达关心,“你还好吗?——我认为你现在需要睡眠。”

她的精神头实在差。

“我还好……”艾比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工作还没做完,就差一点点。”

“你在做药吗——你是个药剂师?”

艾比的哈欠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微红的眼角沁出一点泪水。

她本想搪塞过去,但一对上史蒂夫的蓝眼珠,她整个大脑都不会转了:那条通往天国的小径又出现了,她在小路尽头眺望到星辰和云海。

她有点含糊地解释:“算、算是的,我们家的药都是祖传配方。”

但其实刚才她在给曼德拉草换盆,并用修剪下来的交叉根配制一副魔药。

一副她念了很久、想了很久的魔药。

史蒂夫侧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早就烧尽了,星月披挂上阵,深寒的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早就过了晚餐时间。

“你吃饭了吗?”

他冷不丁问。

艾比顿时从茫然的状态中解救出自己,她战战兢兢地撒谎:“吃、吃了……”

史蒂夫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他的影子是一条瘦长的黑色轮廓;他的脸仿佛也融化在光源里,看不清表情。

艾比突然有点害怕。

但当她怯怯地抬头再看的时候,史蒂夫那股难言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他又温和地追问:“你吃了什么?”

艾比缩缩脑袋,她现在颅内空空,什么也想不出。

她梦游般喃喃:“……鸡蛋三明治。”

史蒂夫差点没被她气笑。

……

史蒂夫又把艾比捡回了家。

第二次蹭饭,艾比并不显得轻车熟路。甚至因为精神恍惚,她差点撞上史蒂夫家的门框——

但终究没有。她的额头碰上了温热的一团掌心肉。

史蒂夫身手敏捷,他在艾比要撞上门框的那一刻,把自己的手精确地往硬处一垫,避免了她受伤的可能。

艾比这回彻底醒了,捂住脑袋。她先跟门说“sorry”,又抬头跟史蒂夫说“谢谢”。

史蒂夫数不清自己在她那收到多少句“对不起”和“谢谢”,他无奈地低头告诫:

“走路小心。”

他真想把她用根小链子拴着,走哪牵哪。

但这话说出来太不妥当,史蒂夫喉结滚了滚,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他们又面对着面,解决了一顿晚餐。艾比内疚极了,认为自己打扰了邻居先生的夜间休息。

史蒂夫笑得温柔:“也许下次你可以带你的烘焙作品来,我们交换。”

他笑起来露出一点白牙,闪亮非常。

艾比晕晕乎乎地点头。又被骗走了一个“下次”。

她其实还挺想给她的新朋友带点魔法零食,比如巧克力蛙。她有一盒周年限量版,里面的巧克力蛙还有各种颜色,除了最普遍的棕色,还有粉色、黄色、蓝色……

艾比很想拿出来跟伙伴分享,但又怕过分活泼的巧克力蛙把人吓着,心头不免遗憾。

两个人吃完饭又分开,艾比回到家,重新开始做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曼德拉草已经换好了盆,现在安静地睡着,舒展了一团拧巴的小脸。艾比从它密集的根里远望出去,夜色一点点漏进窗户。

她有些出神。一种并不陌生的伤感淹没了她,让泪珠在眼眶膨胀。

她吸吸鼻子,到底没哭,视线往下移;灯光照亮了坩埚旁的信,字迹圆润分明。

『……米布米宝汁已经寄达,你还需要日光兰、跳动伞菌粉和曼德拉草的交叉根……当然,干荨麻也是必要的……』

『以及:我的朋友,你真的想好要做那副药剂了吗?它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作用时效也不过须臾而已。』

艾比把信推得远了点,试图给工作中的坩埚营造更大的空间。然后闷头用研钵研磨曼德拉草根。

信的字迹归于黑暗,只有一小团落款被点亮:

“纳威·隆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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