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和白景行上了车,沿着主道往外走。今日街市上人很多。做生意的商贾、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行脚僧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突然前方人群一阵骚动,一个青衣小厮飞速往白苏这边奔来。后面似乎还有人在追赶他。
白景行警惕的把白苏护在怀里,那小厮跑过他们的车边,随手把一卷纸仍在了白苏的药篓里。
“哎!你的东西……”白苏伸手拿起了那卷纸,还未来得及摊开细看。
一群官兵就跑到他们跟前,把二人坐的平板马车围了起来。
“是你揭的榜?”为首的官兵气势汹汹的看着白苏,她手里拿着告示。
“什,什么榜?”白苏一脸迷茫。
白景行拿过白苏手里的东西快速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说:“不是我们揭的榜,刚才有个小厮扔在我们车上的。”
“我没见什么小厮,我只看见这女人手上拿着告示。”官兵气焰嚣张。
白苏这时也细细的看起了告示,上面写的大致内容是左丞相权永宁的儿子得了肠痈,连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每每发作时腹痛难忍,近日越来越频繁,怕是要危及生命。权永宁在各地召集名医,如果能治好他儿子的病,赏赐黄金百两。如果谁举荐的名医治好权公子的病,同样有赏,白银三十两。
《素问·厥论》上有记载,肠痈多因饮食失节,暴怒忧思,跌扑奔走,湿热邪毒内壅于肠而发。
古代的肠痈就是现在所说的阑尾炎。按理说不严重的话,御医应当可以在早期进行控制。如果御医也束手无策,那还有谁敢去接这烂摊子呢?
白景行皱眉,“你是谁的部下?”
“怎么你还在兵部有人不成?我告诉你,不管是谁,揭了榜就得跟我回京复命。”官兵看了一眼车上的药筐,对白苏说:“你是不是医生?”
“大胆!”白景行一声怒喝,就要发作。白苏连忙挽住他一只手臂,“相公不要与兵爷争执。”
“这位兵大哥,这榜确实不是我们揭的,小女子只是略通医术,就算随你们上京,也未必能治好权公子的顽疾。”白苏不想离开这里,她走了白景行怎么办?
“白苏姑娘可是有起死回生之术的神医啊,宋家村谁人不知她救活了溺水的孩童,还治好了她相公的眼盲和腿伤。”一阵耳熟的声音传来,宋弘文穿着一身金玉绣线的锦衣出现在白苏面前。
比起之前进京时的他,此刻宋弘文身上更多了几分自信的气度,脸色也红润许多,果然人靠衣装。
“是你!”白苏脸上显出怒色。难怪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厮会往他们车上扔东西,这一定是宋弘文设计的。那天宋川说宋弘文来这里招募医生,她就该想到他必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呢。
“师妹,别来无恙啊。”
白景行看到宋弘文,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杀人。那些官兵也感受到了白景行身上的杀气,多年战斗的本能让他们一个个紧握手中的兵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白苏靠近白景行耳边小声说:“阿启,我可以应付的,你千万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万一暴露了你,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原来白苏刚才拉住他,是怕仇家认出他来,白景行心头一暖,压下怒气,那就先让她自己应付。“嗯。”白景行应了一声。
宋弘文见白苏和白景行亲密的样子,心里一阵泛酸,刚才在街头看见那瘸子为白苏绾发,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把人带走。”宋弘文嚣张的对几个官兵发号施令。
“等等。”白苏镇定的说,“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治疗此病我还需要一些特制的药材和工具,不然我到了那边也是束手无策。你们给我一晚时间准备,明日我就随你们上京。”
官兵面面相觑,还是宋弘文说:“让她回去准备吧,我知道她家住哪,谅她带着个瘸子也跑不了。”
白苏使劲按下白景行的手,让赶车的车夫先把他们送回宋家村。
白景行一路寒着脸没说话,让她自己处理,结果就是跟着宋弘文上京?
白苏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心里烦乱的很。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她其实也不太想去。
到了家里,白苏不让白景行走路搬重物,在车夫的帮助下把买的东西都放进家里。终于安置好,却见白景行一个人冷冷的坐在屋檐下。
白苏突然觉得好累,自己这些日子一心为他,到头来他却还是不理解自己,而且两人马上就要分别,先走的居然是她。
她走过去,把头靠在他膝盖上。白景行看见她头上自己亲手带上去的桃花簪,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忽然感到腿上一股暖意。白苏的肩膀轻轻颤动着,她哭了。
白景行慌乱的扳过她的脸,这个看起来娇俏的女子,平时坚韧的很。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嘻笑应对,从未见她哭过。
他忙不迭、的擦着她眼里流下的泪水,“阿苏,怎么了?别怕。不想去就不去,为夫会护你周全。”
“算了罢,你不是我夫君!你的人都已找上门来,等腿完全恢复,你就要走是不是?”
白景行沉默,他确实要走。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他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你哭是因为我要走?”
“不。我也不想进京,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如果带你一起进京,又怕你仇家认出来。可我刚才不答应,你就要跟他们打起来,你要是打死了人,缠上人命官司……”
白苏还未说完,白景行就一把拉过她,白苏跌坐在他腿上。白景行狠狠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这个女人,处处为他考虑。嘴上虽抗拒着,心里一定有他,她是害怕自己最终要离开,才不敢打开心扉?
“阿苏,阿苏……”白景行低低念着她的名字,“我就是你的夫君。想要什么为夫都给你。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有何难?难道我心里还能容得下其他女人,你在怕什么?”
“我怕终有一天你会离开,再不回来。”
“我是乡野村夫,你就做个自在医女,我有东山再起之日,你便是诰命夫人。我不擅言辞,但我保证这一辈子没什么能把你我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