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远庖厨,陆贤惊讶的看着白景行开始熟练的生火,连忙跑过去。
“将军,这些粗活让属下来做吧。”
“不打紧,往日都是我生火,夫人做菜。”
“那您坐着生火,我来做吃的。”
“好,那间屋里有风干的雁肉,还有她酿的葡萄酒,趁她不在我们喝个痛快。”白景行笑着说,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
之前白苏因为他脚上有伤,不让白景行多喝。她自己不胜酒力,但又特别钟爱葡萄酒的口感,舍不得喝完,所以把酒藏了起来。其实白景行早就发现了。
陆贤看着白景行的笑容,觉得将军变了,将军十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之后他父亲的小妾掌中馈。自小没少给他使绊子。等再大一些,少年白景行就被送到御虎军的军营里,美其名曰是百炼成钢,但小妾自己的儿子却一直在京城养尊处优。
也因在军营中出生入死,白景行身上总带着一种冷硬的气质,他擅骑射,使得一手好枪法。在军中屡立奇功,但脸上鲜少有笑容。
如今见他,气势依旧,脸上却常带笑意,明明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人看起来却明朗许多。
酒过半巡,白景行看着陆贤:“看你总是欲言又止,有什么就直说。”
陆贤忙半跪抱拳,“什么都瞒不过将军的眼睛。自从你出事之后,朝中多股势力都想要夺取御虎军的兵权。之前皇上派遣御虎军一半的兵力去平定塞北,但是您甘愿受罚,在抱伤过去的途中被暗算。现在无论是驻守边塞的那一批,还是京中的御虎军,都人心涣散,再加上阉党的暗中操作……”
白景行捏紧了拳头,眼中闪过骇人的锋芒。
“属下知道将军现在腿脚尚未完全恢复,但是您让盛影不要在军中公开你已平安的消息,御虎军长期群龙无首。半月前,匈奴就派了一支精锐驻扎在边境,再这样下去,我怕塞北又要不太平。”
“现在戍守边关的将领是谁?”
“是骠骑将军墨承业。”
“墨家好男儿!”白景行大笑,接着喝了口酒:“你这次回去,可以告诉几位等级较高的副官我已无恙。但不要大张旗鼓。待塞北不稳,我自会去助墨承业一臂之力。但若去的太早,京里那位怕是永远不会记得曾有人替他出生入死,平定边塞。”
“是!”陆贤知道将军不愿公开自己行踪,必定有他的道理,今日得了将军首肯,终于可以和几位兄弟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天刚蒙蒙亮,白苏就被粗暴的拍门声惊醒,“快起来赶路!”侍卫在外面一间间叫醒大家。
“这就起。”白苏应了一声,连忙开始穿衣洗漱。看着放在门后纹丝未动的木椅,她松了口气,希望尽快平安到京。
日夜兼程又赶了两天路,两个老头被马车颠的只剩半口气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丞相府。权永宁坐在大厅里,虽是五十几岁的人,却有了很多白发,白苏暗想:看来位极人臣的位置也不好坐。看这位皱着眉头,满脸忧虑,头发都愁白了。
宋弘文和颜永年垂首站在一旁。
“你们谁能医好小儿的肠痈,本相重重有赏。等会三人可以依次进去诊脉。但对今日所见所闻,绝不能外传。尔等知否?”
“是。”
“民女谨记。”三位大夫跪在地上齐声应道。
告示都张贴了,今天治病的事为什么不能外传?白苏觉得奇怪。
侍卫带三人到了后边一处清幽的院子,虽然是冬天,这里依旧绿树环绕,流水淙淙。果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
到了房门前,里面传来低低的呻吟。侍卫脸色不太好,对守门的那位说:“公子的病又犯了?”
“是,疼半天了。大夫来了,快请进吧。”
带路的侍卫看了三人一眼:“谁先进啊?”
张大夫抢着说:“老夫从医四十余年,略有所得,不如先进去看看吧。”
另外两人都不说话,侍卫见他年岁已高,很有经验的样子,就带他进去了。
不到一刻钟,张大夫面色灰败从房里出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对侍卫说:“权公子看来过不了三日……”
“混账!这种话是你这老匹夫说得的?”为首的侍卫大怒,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张大夫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下,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那个侍卫腰身挺拔,目露精光,看起来不像寻常家丁。“你去看看。”他对李大夫说。
李大夫刚才被吓了一道,脸色惨白,颤颤巍巍进去了。
不一会他也出来,迟疑着说:“权公子……老夫可以给他开些汤药,延缓他的痛楚,但是……”
“罢了,罢了,不能根治又有何用。”侍卫焦躁的打断他,把目光投向白苏,眼里没抱什么希望。“进去吧。”
白苏推门进入了权公子的卧室,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木质刺绣屏风,上面绣着山水和青松,山间的仙鹤飘然欲飞,看得出绣工了得。里面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红木打造,一看就价值不菲。
床边站了一位丫鬟和一个侍卫。真丝做的床帏被放下,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一只苍白的手露在外面,方便大夫诊脉。
白苏先给权玉宸号脉,他的情况不太好,白苏又想掀开帘子看看他的脸色。
“哎。”一旁的丫鬟想要阻止,却被刚刚进来的权永宁阻止了,“让她看。”
床上的少年刚才还在呻吟,现在已经痛的虚脱了。白苏掀开被角落,掀起他的衣服按压少年的腹部右下侧。
“你这女子怎如此不知检点,公子的身子是你随便摸的么。”一旁的丫鬟忍不住说道。
白苏心里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难道我还能毁了他清白不成?
“呃。”随着白苏的按压,少年痛的低低叫出声来。
“他经常疼痛的地方是在此处。”白苏看着权永宁说道。
“不错,你可有办法医治?”
白苏沉默了……“没有。”
权玉宸得的是阑尾炎,必须马上动手术把发炎的阑尾切掉,那些御医能帮他延缓这么多日子已经很不错了。但在这个世界,开膛破腹的动刀子,普通人恐怕不能接受,而且这里医疗条件差,万一中途出点差错,或是术后感染。看门口侍卫的架势,白苏觉得自己可能小命不保。不如干脆说不会治,早点回去和相公团聚才是正事。
“没有?”权永宁看这女子的手段和常人不同,一上来不必问诊也直接找到了经常疼痛的地方。心里还升起希望,想不到被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权永宁犀利的目光盯着白苏。“真的没有?”
白苏不敢看他,“回大人,小女子只是一个江湖医生……”
“把她拉下去,和门口那两个老匹夫一起……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