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迪的府邸之外,失魂落魄的张悌立于那里,忐忑的等着召唤。
当初城破之时,他也是短暂的考虑过究竟投奔哪里。
回扬州?回建业?不可能的,前段时间的一系列操作非议太大不说(成功了就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失败了,还是惨败,成了丧家之犬),丧师失地,孙皓的脾气他是能想象到的,怎么着也得五马分尸吧。
建业是不敢去,周处那里是不想去,这孙子一定是会看自己笑话的,要么是嘲笑一番后扭送回建业,要么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绝无转圜余地了,不然的话,当初你怎么就不倾囊相助?凭你周处的实力,居然会被一群叛党给收拾了?肯定是没出力,至少是没出全力!
还是州牧大人,我那敬爱的子均够意思啊,这段时间一直暗中“相助”不说,大战之时,更是砸出了一大笔钱粮,只可惜,损失在了敌人手里(情急之下,张悌脑袋也是秀逗了,一直坚定的认为王迪也是个受害者,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王迪也参与其中了,那样的话非崩溃不可)。
所以,现如今,也只能投入大人的怀抱了。
政治生涯前途的什么都不想了,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只是,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原谅我呢?丢了武陵不说,还损失了不少钱粮啊。
看着厚重的大门,张悌悲哀的想到。
岂不知,门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王迪与李流、李庠和王聪四人,围坐一团……
大快朵颐的吃着火锅。
李庠,依旧是细嚼慢咽,王聪,与往日相比,熟络了很多,再加上在王颀那里伙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没什么吃相,李流呢,适应了缺少一只胳膊的不协调感,心态调整的也不错,所以,状态和王聪有的一拼。
再加上东道主王迪,很有一番过年的氛围。
“子均,这几下子还真是狠,那张悌,已经走投无路了啊,还是让他进来吧。”不愧是同朝为官,李流对这个落魄之徒有点“同情”,加快了进食速度,准备腾地方。
“不着急,且晾他一晾。”王迪还是慢条斯理的嚼着口中的肥羊片:“这段时间被他磨得够呛,风水轮流转,现如今,也该让他在门外清醒一下了,借这个机会好好想想。”
“即便想清楚又能如何?”李庠倒是不以为然:“现在有求于子均,即便再有怨言不也得忍着?余倒是有点好奇,子均将其坑到如此地步,是想拉拢过来为吾等所用吗?不过这样的张悌,犹如烂泥一般,还能扶得起来?”
“其实倒也不全是坑他,或者说后来那几个办法,也不全然是在坑他,委实是要救他啊。”王迪实话实说。
“救他?”三人异口同声,诧异的问道。
救人有这么救的?子均,你这嘴巴也忒损了吧。
其实王迪没有撒谎。
诚然,一开始又是甩卖酒企,又是怂恿他去三巴地区走私,哪怕是后来的卖水果捞,白送连锁餐饮,直到和钟离牧去借高利贷,都是在坑人。
但是在这之后,就不是坑人了。
不过也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实验。
没错,做实验。
王迪想从自己的一些体会和联想中分析出一些“良方”来应付如今的这个变局,但是呢,又不敢轻易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实验,于是,正好有一个慌不择路的张悌自投罗网,于是,就尝尝鲜吧。
财产税这种东西,连坐这种东西,都不是王迪的原创,古已有之,使用其法得以成事的也大有人在,这些都不是他要实验的,真正夹带私货的,就是——发动群众。
但是,实验的结果证明,群众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可是,如果疏导无力,引导出现偏差,其产生的破坏力也很惊人的,尤其是当一个社会中,法制、道德和人性的底线被多重击穿之后,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眼中的十恶不赦的人,昨天还指别人为道德沦丧的无耻之徒,今天就可能被别人以同样的理由掀翻在地。美好的东西,培养可能要很久很久,而它们被破坏、轰毁、抛弃可能只需短短一瞬。
所以,这种无节制的发动群众,是不可取的,还是要在一定的框架内完成,**压抑的生活令人窒息,但是,无节制的自由,也会涤荡一切,令人不寒而栗。中庸之道,这条路还是很难走的。
看来,在目前的环境下,此路,不通,只能继续试验了,拿谁实验呢?
“主公,”趁着几人各怀心思吃了好几口的王聪,斟酌了一下,说道:“眼下这局面,那张悌肯定是一蹶不振了,日后能不能再度崛起,完全要看您的脸色,可也扶持起了一个强大的新敌王颀,坐拥三巴,又将这武陵揽在手中,却又如何处置?”
“他又能好到哪里?”失去一条臂膀,却也仿佛打开了李流的心灵的窗户,一脸淡然的说道:“这王颀有多大的能耐,你我这样情报出身的,又如何不能得知?他那点人马,若是死守三巴,或者专注于武陵而大展拳脚,都没有问题,可是人心不足啊,武陵,不愿舍弃,三巴,更不能拱手相让,这最大的命门也就暴露出来了,只要有那虎视眈眈之人发出一击,则这王颀必定会满盘皆输啊。”
“但是,这样的人,又身在何处呢?”王聪前段时间一直在王颀那里,行动多受限制,为防生疑,也不敢多做动作,所以,很多事情并不得知。
“在何处?难道没发现今日小聚,少了谁吗?”虽然都是对王迪的动作不太清楚,可心思缜密的李庠,还是猜出了一些什么。
“少了谁……莫不是邓朗?”王聪明白了,看来,应该是和自己一样,前往某处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现在还没返回,于是充满求知欲的看向了王迪。
不止王聪,李流与李庠二人也看向了王迪。
见众人已经是酒足饭饱,虚荣心再度得到满足的王迪大手一挥,命令撤下火锅,拿上来了一副骨牌。
“此乃何物?”虽然有些不便,可是,李流还是第一个凑上前来。
这帮人当然是不认识骨牌的,虽然说我国古代从六博开始,各类db器具和玩法便层出不穷,但是,骨牌的形成,并没有这么早,当然,作为一个新时代好少年,对这些封建社会的沉渣余孽,也是毫不知情,凭借着前世的一点记忆,再令工匠们研发,反复尝试多次后,捣鼓出来的,其实是——多米诺骨牌,闲暇之余,自娱自乐一下。
“此乃骨牌。”王迪当然不会在这个时空冠之以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简化了事。
多米诺骨牌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将骨牌按一定间距的尺寸排成单行,或分行排成一片。推倒第一张骨牌,其余发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或形成一条长龙,或形成一幅图案,骨牌撞击之声,清脆悦耳;骨牌倒下之时,变化万千。最原始的多米诺玩法仅仅是单线,比赛谁推倒得更多、更远。随后多米诺骨牌从单线向平面发展,人们开始利用多米诺骨牌组成一些文字和图案。多米诺骨牌进一步向着立体层次发展。
1984年,西德的格雷斯创造了281581张的世界纪录;
1992年,台湾、日本、韩国、泰国四地联手,以164万张骨牌创造了新的吉尼斯纪录;
……
2008年,荷兰陆瓦尔登市,来自17个国家的88名骨牌爱好者一共成功推倒了4155476张骨牌。
眼拙手笨的王迪,当然玩不出什么太高深的水平,这玩意研发出来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之所以才拿出来,是因为刚刚“小有所成”(不然可就太丢人了)而已。
“厉害!”三个土鳖眼睁睁看着王迪推倒了32张骨牌(汗颜)后,齐声惊呼道。
“诸位可知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哪里吗?”心中暗自羞愧,脸面上却人倒架不倒的王迪,大言不惭的问道。
“不知,愿闻其详。”三人虚心求教,李庠更是暗自决定,过后就要一副过来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码放。”王迪的解释很简单,随手指向第一张倒下的骨牌:“诸位以为,这代表何人?”
“张悌?”
“不错,在这场博弈之中,他是第一个倒下的,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堪,但在整个棋局之中,却也是最‘幸福’的一个,越是最后,越是……痛不欲生啊。”说罢,指向了那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块骨牌。
这还只是表面现象,在场四人,包括王迪(理工渣)在内,都不知道,每张牌倒下的时候,依次推倒的能量一个比一个大。物理学家a怀特海德曾制作13张一组的骨牌,第一张最小。长953,宽4,以后每张体扩大15倍,把这套骨牌按适当间距排好,轻轻推倒第一张,必然会波及到第13张因为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能量是按指数形式增长的若推倒第一张骨牌要用0024微焦,倒下的第13张骨牌释放的能量达到51焦!
在座之人皆以为是张悌被算计了,却没想到,在这种费尽心机的码放布局之下,居然是最幸运之人,或者说,其余人等,下场更为惨烈,不禁暗暗乍舌,再次庆幸,立场正确就是好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王迪便让三人从后门退出,再令人去门外传唤站的双脚发麻的张悌。
差不多了,该让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