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小南咬紧牙关,以阻止不停颤抖的嘴唇。
越是这种狭窄空间,就越容易被当作藏身之处。但愿是藏身之处,别是什么藏尸之处吧。
小南屏住呼吸,一脚踏进山洞。
和想象的不同,里面虽然阴冷,却很干燥,逼仄的岩壁从两边胁迫挤来,人夹在当中,有呼吸困难的错觉。
迄今为止,手电筒能照到的地方看起来都还算正常。
电话依然没有信号,不知道另外三位同事在公园其他地方搜寻的怎么样了。真希望他们找到了孩子,真希望自己此刻只是徒劳。如果能有一双顺风耳,听听他们那边的消息就好了。
可惜不能先去确认。刻不容缓。说不定就在去找他们确认的功夫,孩子就会深陷危险。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这个洞走起来似乎宽敞了些,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松软的沙土地。气温越来越低,小南刚刚平复对未知的恐惧,就因为时而不知从哪吹来的过堂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啊!”一个没留神,小南被地上一块裸露的石块绊了一个趔趄,崴到了脚,幸好不太严重。
严重的问题是,手电筒脱手后砸在地面上,熄灭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洞里的黑暗和山谷中的黑暗不同。在露天的谷底,会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而在山洞中,会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紧贴在自己身后,或与自己面对面,仅一个指头的距离,屏住呼吸。
小南用力捂住嘴,恐怕自己的叫声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深处,她几乎要窒息了。小丑、拿着尖利铁棍的神秘人,还有……那双似乎总在暗处观察自己的眼睛。统统一瞬间涌进脑海。
小南蹲在原地,不敢动弹。光是抖动就快耗尽自己的体力。
至少十几分钟后,小南才抬起僵硬的手臂,伸出已经冰凉的手指,一寸一寸摸索地面,寻找手电筒。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还是睁大了眼睛。由于不清楚手电筒掉落到哪个方向,弹了多远,在毫无光源、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想找到是十分困难的。
黑暗的洞穴深处会给人一种密闭的错觉,在这样的空间里,人的感官会出现问题。
小南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她总觉得,自己摩挲沙土地面的同时,还有其他人,或什么东西,也在轻微地摩擦着地面。只是那声音太轻微了,难以确定是真的存在,还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个声音,怎么说呢,其实也不像是摩擦。更有点像,什么物体在一下、一下地按着地面。
可是,再仔细一听,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声音。
小南继续寻找。
突然汗毛倒竖。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衣角?!
那种感觉如此真实……简直……怎么可能是错觉!
小南张开双臂,疯狂在虚无中乱抓。一无所获。
黑暗的密闭空间……真的是错觉的温床。
小南濒临气馁,在死寂的洞穴中痛苦失声。
不该在这么个破洞里浪费了这么久的,她心想,准备往回走。放弃这里,去别处寻找。
可是,在地上一通匍匐乱摸后,她已经搞不清哪个方向是洞口,又是哪个方向,通向未知的洞穴深处。
小南缓缓站起身,靠在岩壁上,眼睛直勾勾望向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她决定,随便挑一个方向吧,不需要再思考了。
她摸着岩壁,开始前行。只走两千步,两千步后如果还是一片漆黑,那么就调头走。没有光源,不仅面临着危险,更意味着有很大可能错过线索。
渐渐可以感觉到,已经拐过几个弯了。
进洞多久了?至少半个小时吧。黑暗中,除了视觉外,各种感官都更敏感了。不过,在接下来的两千步里,小南再也没听到、感觉到任何异常。
直到第两千零一步,她意识到,脚下的土突然无比松软。
松软的……就像是刚刚被松过。
一种可怕的猜想瞬间划过。
小南缓缓蹲下,来回抚弄着脚下松软的沙土。她用右手定准一个点,然后一捧、一捧往外掏土,这个过程并不费力。这些土过于疏松了。
很轻松就掏了三十公分深。这时,土不仅松软,而且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弹性。
到四十公分时,触感变化了。
布料。
沙土下,埋着布料。
布料下呢?
小南不需揭开,单靠按压就知道——布料下是人的皮肉。不同寻常的是,那皮肉还是温热的。
活的人?刚死去的尸体?
小南疯了一样用双手快速刨土。刨到一半,一股巨大的悲伤涌遍全身。
这是一个孩子。
她加紧了手上的速度,心里默念:活的、活的、活的……
等孩子的脑袋露出地表时,小南摸索着把手搭到孩子的颈动脉上。
一刹那,剧烈战栗。
孩子没有脉搏。
小南对着空气,无声地哀嚎。痛苦像白蚁啃噬她的骨头。
这个孩子到底是谁?是我白天见过的两个其中之一吗?
不管怎样,要带他出去。
希望不是。求求老天,别是。
小南把孩子背在背上,往来的方向走去。时间显得漫长极了,但恐惧早已消逝。忧伤和绝望,是抹杀恐惧的法宝。
不知过了多久,小南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声音脆而通透,像踢在塞满了内容物的易拉罐上。
小南清楚,那是自己摔丢的手电筒。没出几步,她再次感觉到了这个丧气的东西,甩起一脚把它踢飞了。
隐约能够看到洞口的时候,小南全身已经被汗浸透了。但她不觉得累,甚至加快了脚步,她迫切地想知道,背上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终于,她走出了山洞。
啊,清新的空气。之前还面目可怖的山谷,对于刚刚从洞里惊魂一游的小南来说,显得那么恬静。
她把孩子轻轻放下,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他的脸颊。
待看清的那一刻,小南的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
她记得这个面孔,他曾经用满怀期待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曾经对着那个用园丁剪将他击倒的人露出彻骨的恐惧。
最终,竟是这种结果。
小南背着孩子,一步一滑地往山谷外走。
即将到达尽头时,电话响了,是组里那位年纪偏大的调查员。
“喂。”小南有气无力。
“终于打通了。监控这边没什么问题,门卫那里也查的很严格,他们查了一整天的监控,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如果只是指孩子的话,那应该不会有被带出公园的可能。啊,还有,负责调查山谷外的人已经回去了,他们让我转告你,没什么发现。”
小南张张嘴,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大家现在有点怀疑你说的话了,包括你说看见了两个孩子,又遭遇了后来的那个惊险事件,可是大家都没有亲眼看见……唉,说白了,他们觉得你……”
“在编故事,想引起大家关注,对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
“现在不必再猜疑了,我找到中午那个孩子了。”
“啊?!”
“没错。不过,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说道:“那我打电话叫组里派车来。还有。”对方又顿了顿,声音沉闷:“恐怕你没办法再继续调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