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的第一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笔触写着:家瑞、小柔。旁边画了一张女孩子的笑脸,和柯小柔的面容一致,但是要漂亮很多,这是情侣眼中的另一半。几处干涸的泪渍依稀可见,看痕迹,像又用手指抹开了几道。
刚刚柯斌就说过,邱家瑞是少有的能让柯小柔说笑起来的人,从这页纸看来,不论邱家瑞心态是否正常,两人相互在意的心意是可以确认的。
后面十几页,写写画画着一些时而唯美,时而暴烈的场面,那是邱家瑞的幻想世界。中间时而穿插着他与柯小柔相处的记录,每到此时,画面必定温馨,颜色也相当柔和。
中途出现了长达十几页的空白。上面有像是用指甲挠出的混乱痕迹。
终于,可疑的页面出现了。
张以彤,吕健,李东宇,邹子昂,尤然。用红色的油漆笔并排写着五个名字,力道之大,划破了后面的好几张纸。每个名字上面,又用黑色毛笔各打上了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叉。
不是六个。啧,没有甘泽。
阿罗微微抬起眉毛,嘴角扯了扯,继续往下翻。
想必各位很多人都见识过十八层地狱相关的壁画或其他影像作品吧,接下来的十几页,就是类似这种内容。图文并茂,看之令人胆寒。不过,与一般地狱刑罚主题画作不同的是,邱家瑞本子里遭受惩罚的人,面目非常清晰,除了一眼可见的痛苦表情外,人物形态各异,面部细节刻画细致,栩栩如生。
邱家瑞异乎常人的想象力,让他笔下的这些人物面临的痛苦“异彩纷呈”,难以想象在他看似柔弱书生般,甚至略显懦弱的外表下,隐藏着这样残忍的创造力。
在一系列的复杂机关对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后,在这“地狱系列图”的最后一页,刑罚突然变得简单直接而富有效率,简言之,就是具有非常强的实操性——正是五名男女葬身火海,奔逃哀嚎,痛不欲生。
五名年轻人,两名女性、三名男性。见过他们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没错,又是除了甘泽以外,其余那五名死者。
柯斌瞥到了这个页面,皱眉道:“难道……”
阿罗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别急。慢慢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不再有具体的面部特写和对痛苦的刻意描绘。作者用简笔画一般的笔触涂了一幅……选一个最精确的词的话,那应该是“行动指南”。
图面简洁明了。
五个黑色的简笔画小人,挤在一扇门前,他们与门之间,隔着一个红色的简笔画小人。这个红色的小人张开双臂,腿叉开,牢牢把住门框,黑色小人的手布满他的四周,像是要把他掀开。而他岿然不动。他把门堵住了,其他人出不去了。
在这组人物旁边有一段距离,又有一个红色小人。左手正举起一支装有黄色液体的瓶子,右手被一圈黄色的光晕包围。
阿罗又翻了一页。其余的场景没有变化,唯有独自站在一旁的小红人,刚刚右手的光晕已然不见,上一页还在左手中的瓶子已经摔破在地,化为布满全身的黄斑,与此同时,他的周身被数条红色的发散曲线包围。
凡在场的人,看了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阿罗叹了口气,翻到下一页。
满眼都是红色,红色的油蜡笔触覆盖了整个页面。之前那些黑色小人的躯干都变成了颤抖的曲线,嘴张得巨大,仿佛能听见他们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两个红色小人融入了红色背景,只剩两张嘴。他们的嘴也张得巨大,不过与前者的近乎圆形不同,他们两个的嘴角是上翘的,如果这是一部动画,那么应该能够听到他们不羁的狂笑。
看到这里,在场的各位几乎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里记录的,正是这起案件的“策划书”。
“可是,这人数有点乱哈,五个死者,应该有六个呀,甘泽去哪里了?”调查员挠着后脑勺。
阿罗用笔敲着其中一个简笔画红色小人,歪头思考着。半晌,他再度拿起尸检报告。
他的眼睛在几位死者所中刀伤之间来回扫视着。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真相呼之欲出。
有一个人的刀伤和位置,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没错,就是甘泽。
其余人的刀伤都是刺伤,唯独他,是划伤,伤口深度要浅得多。而且,其他人的伤口都偏向身体左半边的部分,甘泽身上的伤口却位于身体右侧。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
“那个李东宇,他是个左撇子。”调查员突然智商上线,提醒阿罗,“我之前劝东丽君给李东宇做尸检的时候,她无意中透露给我的。”
“我真想拧死你!”阿罗怼了对方一拳。
甘泽身上的伤口很可能并不来自于纵火杀人犯,而是来自于李东宇。
“他是双重受害者?既是李东宇还有其他几个人的欺负对象,又是纵火案的被害人!”调查员眼睛瞪大。
阿罗的视线再次回到心理笔记上,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两个小红人。
“你觉得,这两个人是谁?”他抬头发问。
“纵火杀人犯啊!”
“在邱家瑞的本子上,为什么会有纵火计划?”
“说明邱家瑞有重大嫌疑啊!”
“说的倒是没错,那你说,另一个凶手会是谁?”阿罗几乎是引着在场的各位接近真相。
“另一个……”调查员又开始挠头了。
此时,阿罗的电话响了。是消防部门打来的。
他对着电话“嗯、嗯”了两下,表情严肃。在场的其他人屏息凝神地等待。
挂断电话后,阿罗原地沉默坐了好几秒钟,慢慢开口:“火是从甘泽身上着起来的。媒介是汽油。”
场景再次进入真空状态。
“甘泽就是那个燃烧的红色小人!”调查员打破沉寂,惊呼道。
阿罗则像毫不意外一样,眼神低垂,紧闭双唇。
最后的猜想被印证了。
在他脑中,整个案发过程正像放电影一般,上演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