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午后,御辰泽便直接下旨,全国招兵,并派任兵部尚书李猛为振武将军,其部下陈木斌为副将,即刻前往潞城支援。
潞城。
襄城的兵马及时赶到让潞城勉强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可敌军的攻势猛烈,不给一丝一毫喘泄的机会,恐怕等到大都的援军到时,敌军已然攻到襄城了。
萧然君看着西元国的版图,他握紧了拳头,愤怒,悲伤,无力充满了他的心间。他不明白,御千寻一个好好摄政王,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竟然还勾结了北卫国!他这样的举动与叛国有何区别?北卫国为他谋反,难道是没有条件的吗?就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陷万民于水生之中,这难道是一个君王所为吗?当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襄城的援军首将是一个年轻的汉子,他看着萧然君如此黯然神情,亦是叹了一口气。
北卫国的军营内,明耀枫翘着二郎腿翻着关于前方的战报,他看了一眼坐在正前方的御千寻,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
北卫国国师颜弘杰坐在一旁静静得抿着茶水,他的眸子瞥了眼明耀枫,继而唇角微微一笑。
营帐内一片寂静,御千寻身穿一身盔甲,棱角风明的脸上是不顾一切之后的狠戾。
三人恍若三足鼎立一般,谁都不开口说第一句话。
直到一个将士翻了帐门走了进来,他一拱手,看着明耀枫道:“禀告太子,全军已整装齐发。”
明耀枫缓缓盖上了手中的战报,右手举高,食指微动,那将士立即会意。
“是!”
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千里冰封,银装素裹。雪虐风饕,白雪茫茫,整个世界显得那般苍白而无力,雪飘如絮,明明那么美,却给人以窒息的绝望。
雪漫长空,朦胧之中,庞大的军队在遥远的天际徐徐而来。
滴水成冰的温度连马蹄在地上长时间的停留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人?
明耀枫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一身的银装铁甲,他看着眼前这一片雪白的天地,唇角微微勾起——很快,这里的白色,便会变成红色。
“杀!”
一声令下,万军听令。
城墙之上,萧然君看着敌兵扛推着木梯与粗的木桩快速朝他们逼近,他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看了看身后不足万人的兵马,他大喊道:“将士们!你等可否陪本将一战!”
“我等愿意!”
“我等与潞城共存亡!誓死护卫国土!”
杀戮声,惨叫声,刀剑切入身体之声,无数的声音仿若一曲命运的悲歌,令闻者落泪,见者心伤。
鲜血洒满了整个草原,如明耀枫所预料的那般。
木梯驾到城墙上,箭手从上方射箭,无数的人跌落,又有无数的人再站起来,如此循环,即便是铁打的一双手也来不及将那么多的人都射落木梯,越来越多的人翻上城墙,两方拼杀,城墙狭窄,有时候竟不管是敌是友直接往城墙下扔了便是。大的木桩在重重得撞城门,“咚咚咚”的闷响声每响起一次,将士们的心就颤抖一次,他们不怕死!可只要一想到他们的家园即将失守,他们的眼眶就满含热泪。百姓何其无辜?这些将士又何其无辜!
“杀啊!哪怕死,我们也不能退缩!”萧然君大吼道。
突然!一把箭狠狠得刺穿了他的身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用力得将箭羽拔掉,继续挥剑杀敌。
厚厚的城墙都要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萧然君看着这满眼的红色,只希望它到此为止,一定不要蔓延到京城……
京城里,凤宁宫中。
白非月遣退了众人后,安然得裹着厚厚的被褥窝在榻上。
珑玉坐在白非月的对面,她看向白非月,眸子里犹有担心:“你真的决定了?”
白非月坦然一笑:“你千里迢迢去设了阵法,人都累瘦了一圈,怎么现在难道要收手吗?”
珑玉抿了抿唇,又道:“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如此畏寒,眼下正是天寒地冻,你如何能去那万里冰封之地?”
早在丞相谋反之后,白非月就让珑玉前去潞城附近各个地点设了传送阵,御千寻一旦走投无路一定会求助他曾经帮助过的北卫国,北卫国国君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借兵给他是白非月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只是没想到,那个北卫国太子会亲自带兵出征,难道是为了感谢御千寻当年的救命之恩吗?那他可知道,真正救他的命的人,是她弟的血是她弟的命,而不是这个什么不如的御千寻!
从北卫国起兵,北卫国与西元国京城连线的边境之处便是潞城,御千寻一定会从那里进攻,在他们看来,他们完全不需要打到京城,只要打到御辰泽投降为止便可,至于御千寻到底答应了北卫国什么好处,白非月没有考虑过,那并不是她考虑的事情,至少现在不是。
在计划这一切之时,白非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如此畏寒,此刻被珑玉这般得提起来,她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珑玉见白非月神色淡淡,便知道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
“你疯了吗?难道为了要让御千寻身败名裂,你竟要赔上自己的命不成?”珑玉低喊道。
白非月的眸子陡然转深,她凝眸望着珑玉,只说了四个字:“那又如何?”
珑玉瞪大了眼睛,她站起身背对她:“不行!我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白非月想了想,开口道:“不是有传送阵吗?此去不过两三个月就能结束这一切,两三个月之后,冬季就过去了,我还是会好好的,即便中途我有碍,你即使传送我回去不就好了吗?”
珑玉摇了摇头:“边塞何其酷冷?两三个月后京城的冬季是过去了,可边塞依旧是风刀霜剑,你说的好听,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怎么肯回去?怕是你宁愿与御千寻同归于尽也是不肯轻易放过他的。子衿啊,不值得的,为了御千寻那个畜生,你怎么能赔上自己?”
白非月沉下了脸,还未来得及回答,宫门口便走进一个玄色身影。
秋其在他身旁一脸的尴尬,她朝白非月福了福身子,继而道:“娘娘,丘大夫说来会诊。”
白非月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若陛下来了,记得通报。”
“是。娘娘。”
宫门关上后,方阡俨的脸愈发得黑沉了。
两人自御书房门前分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此刻再见,白非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他疾步行至白非月面前,白非月却并不看他。
“你要随军出征!?”方阡俨怒问,“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你这身子,两三个月?能撑过一个月都算是烧了高香佛祖保佑了!付子衿,并不是每一次你都能绝处逢生!我排除万难留在宫中为你医治,也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白非月握紧了拳头,她猛地抬头看向他,甚至干脆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掀开,她站起身,与他对视:“只要能够让御千寻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我的确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自己的命!可是那又如何?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如果不能报仇,与死何异?”她看向珑玉,“珑玉,你不是也要为了墨颜报仇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你要放弃吗?”
珑玉摇了摇头,她眼中含着泪:“子衿,我是要报仇,可我要的是御千寻的命!而不是你的命啊!况且,即便是你不去,我们也未必会输啊,你就安心待在京城等我们的好消息不可以吗?”
白非月笑了笑:“好消息?如今万里冰封,北卫国率领精兵十五万!而我们有多少人?六万的人有吗?即刻招兵招来的那些几个能抵得上他们的一个?更何况如今天寒地冻,能不能召集到与他们相当的人数都是个问题。此次北卫国太子明耀枫亲自带兵出征,这只能说明那个将他从小看护到大的北卫国的国师颜弘杰一定也来了,否则北卫国国君不会那样轻易放他出来。”顿了顿,她继续道,“你知道颜弘杰是谁吗?他是个特级炼丹师,具体到什么级别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的伤员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而我们呢?没有人数,没有军师,即便是随军的军医也不如他们!珑玉,你别天真了,这场战斗,拼人我们是拼不过的,我们能拼的只有脑子!颜弘杰之所以称为是国师,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特级炼丹师,还因为他诡变的脑子,明耀枫于他看护下长大,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李猛是一个良将,可要论起阴谋诡计来,他要怎么跟他们比?”
珑玉踉跄了一步,方阡俨却在她跟前站定,他坚声道:“我去!”
白非月愣了一愣,她看着他,眸光有些模糊。
方阡俨道:“我去前线,可以吗?我自小在方家长大,论起军事谋略我未必会输给他们,我也是炼丹师,我可以给伤员更好的护理,我还是召唤师,最关键的时候,我可以以一敌百,所以,我去,你留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