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谭正是不是压根不能跟你比”杨瑞泽骑在马上问道。
一行四人只在天京停留了一晚,就踏上了返回辽东的路,其实主要是杨凌霄第二天酒醒了,想了想自己骂了谭正大半宿,就觉得这天京又不能再待了。
倒不是怕了谭正,只是按着谭正那个性子,保不齐就得上门来笑呵呵的请罪,文人的这种手段是杨凌霄最怕的,你说到时候让他跟人说啥
“什么谭正,没大没小的要叫谭阁老谭大人或者谭叔叔也行”杨凌霄没好气儿的白了这小子一眼,心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瑞泽同样一脸委屈,不是您老昨夜骂了人家大半宿吗怎么今日态度变的这么快
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杨凌霄想了想后,砸吧了一下嘴道:“谭正这人吧,比你爹我其实要强上不少,他的能力举国上下有目共睹,就连当年你爷爷在的时候,也是对他非常器重,论能力,说他顶十个我也不为过。”
这还是杨瑞泽第一次听自家老爹这么夸一个人,不由歪着脑袋把头伸了伸,想看看自家老爹是个什么表情,是不是又在嘲讽人家了。
杨凌霄原本仰着头装高深,感觉一个小脑袋慢慢出现在视线里,不由愣了一下瞅过去,见杨瑞泽伸着个脑袋,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杨瑞泽摇了摇头:“爹,那你昨晚为啥还骂他”
杨凌霄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到底为啥骂的谭正:“这个肯定首先还是你这个小状元闹得,这下你就得乖乖在天京大学读书了,最起码明年得这样。其次就是这些年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人有点过于绝情了。”
谭正这个人,杨凌霄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他都很佩服,甚至有把他当做楷模的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觉得此人有点问题。
首先,当初赢夫赶他们回辽东的时候,讲道理,那个时候的赢夫,应该远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可是同样的,那时候靠山王府还在天京呢,谭正没机会也没胆子蹿腾皇上干这事儿,而且事后王府细细推敲过,这事儿跟谭正关系不大,似乎是赢夫自己的决定。
但是杨凌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再说这谭正,杨凌霄也算从小就认识他,一直拿他当大哥哥看,可是你再看他,与杨凌霄似乎从来没有那种意思,处处透着心计。
当初杨孝严身死,国家动荡,匈奴入侵,好容易挺过这么大的难来,这谭正办的头几件事儿里,竟然有一件是公主的婚事。
而且办的非常低调,卡在那个节骨眼上,时机把握的非常到位,所有人都以为是为了让皇家有点喜气,选的人选倒是中规中矩,赢雏儿其实也早就到了待嫁的年纪,只不过后来过了很久,杨凌霄才反应过来。
那次的婚事绝对不是冲喜那么简单,那是谭正在向辽东示好,举朝上下估计没人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连杨凌霄自己也是好几年后才反应过来的。
那是一个很巧合的机会,杨凌霄无意间想起为何不把赢雏儿嫁给某个实权将门拉拢,想到这的时候突然脑子里就跟一道闪电一样,一下子就楞在了那里。
谭正那时候是怕辽东突然发难,毕竟当初辽东就算元气大伤,可是杨凌霄背后还有一个句高丽可以驱使,当时又正欲赢夫闹得不愉快,谭正这是在隐晦的向辽东示好并且道歉。
只不过这事儿办的,杨凌霄就纳闷了,是谭正太聪明还是自己太笨你这精神我也没领悟到啊可是可是杨凌霄也不觉得是自己笨,但是也不能说谭正蠢,总之这事儿搞的杨凌霄闹心了好几天。
在这之后他推敲谭正所作所为,愈发觉得这人有点怪,甚至有点恐怖。
他再次把当初赢夫赶他们一家回辽东的事儿与谭正联想在了一起,他发型,谭正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赢夫怎么做过,不论是什么事儿。
但是他能跟影响赢夫,谭正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不用跟你说明白,不用告诉你该怎么做该怎么做,也不用跟你谈判交易,只要他想,你似乎就在他的安排下。
那次公主下嫁,杨凌霄仔细回想,自己根本就想过,就想过朝廷这么白白把一国长公主这么好的棋随便下了,难道是在想自己示好只不过当时这个年头只是一闪而过。
等到自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安排了,已经是几年后了,而且根本不能说谭正这是多此一举,反而他非常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好像不止一次的被谭正安排了。
就比如这次,又是如此,若非他对谭正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次的事儿他估计又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听着杨凌霄的分析,杨瑞泽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捂着耳朵摇着头道:“爹,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杨凌霄一看自己说了半天白说了,不由有些着急,皱着眉头就要再解释解释,这时候王楼壶说道:“王爷啊,您现在跟世子说这些太早了。”
杨凌霄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叨叨叨叨的说了半天,忘了儿子现在还没马腿高呢。
扭脸看了看王楼壶,有些期待的问道:“师叔你听懂了吧”
这一行人,杨瑞泽,薛青,王楼壶,他也只能指望王楼壶听懂他说什么了,薛青骑在马上都能打盹,这会儿连是醒着是睡着了都不知道。
王楼壶笑着捏了捏胡子,轻轻点了点头:“懂了,而且我也知道王爷为何说不清楚这些,王爷,你是不是其实也说不上来,这位谭大人,到底哪里不对。”
“嗯嗯嗯。”杨凌霄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我觉得吧,这人哪怪怪的,不是因为他是赢夫的亲信,我知道他跟赢夫关系非常好,是师兄弟,但是我觉得他不光想对付辽东,但是他也不能要对付皇上吧就凭他难道还有资格造反”
“呵呵呵。”王楼壶笑了,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个,贫道也不了解谭阁老,就没办法妄加揣测了。”
杨凌霄却看出了自家师叔话中有话,骑着马凑了过去:“师叔,你不是会算吗我师父那时候就老扣着不舍得算,这也不给算那也不给算的,您给算算”
“略略略、”杨瑞泽做着鬼脸:“爹爹不害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杨凌霄摆摆手道:“去去去,小孩子懂个屁。”
王楼壶也是被这对父子逗的好笑,摸着胡子不断摇头,可是杨凌霄目不转睛的伸着头盯着他,把他看得也是实在没辙,只能摇摇头道:“王爷,大秦帝星旁一直有一颗明星,此事其实天下懂得天象之人应该都能看出来,那星名曰九斗星,九乃极数,此星之人,能力极强,有改天换地之能,可是得此命星者,注定不得善终啊。”
这一点,还当真有不少懂得天象的人看出来过,那九斗星早年不显,后渐露锋芒,已经明显至极,不仅看出来的人不少,甚至早就有人跟谭正说过,甚至有人跟赢夫说过。
只不过这天象一说,一向不可尽信,赢夫跟谭正说这个,谭正跟他笑谈两句,俩人哈哈一笑,就当是个笑话了。
可是此时此刻的谭正,正独自坐在那里,黑纱蒙着他的双眼,但是蒙不住他的心,这天地,自从他瞎了之后,反而更加的通透。
他坐在那里,轻轻抬起一支小毫,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杨凌霄。
三个字写的非常秀气,却又不失潇洒峥嵘之意,与杨凌霄这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外人见了,只怕会以为咱们这位谭阁老有着什么特殊癖好,这八卦若是传出去,整个大秦可都要热闹起来了。
谭正是对杨凌霄有什么想法吗
当然不是,昨夜他与赢夫一同看着锦衣卫送来的情报,一同哈哈大笑。
赢夫嘲讽他说:“师兄,你这次可玩栽了,被人看出来了吧。”
他也是大笑着道:“没想到竟然被辽王看穿了。”
看似没有任何问题,赢夫没有起怀疑,整个事件也没有疑点,看起来就是他跟赢夫说好的那样,给杨瑞泽一个全优,把这孩子留下,尽量不让杨凌霄看出来。
然而杨凌霄看出来了,这也无伤大雅,对方明摆着是在传话来,心里也没有在意。
但是谭正的内心却有着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杨凌霄的话并不是表面上听起来那么简单,如果单单是因为这次的事儿,那么这几句骂他也就受着了。
但是他总觉得,杨凌霄话里有话,似乎在警告他一般,再加上杨凌霄今日匆忙离开,虽然在赢夫面前,二人能笑嘻嘻的一起嘲讽这位辽王一番,但是当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时,总觉得杨凌霄的话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想了很久很久,他轻轻把那写着杨凌霄名字的纸拿起来烧掉,轻轻摇了摇头。
而正在回辽东路上的杨凌霄也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自己多心了,还不如多想想薛青的婚事。
昨夜在天京城,虽然停留的时间很短,但是还是把留在杨瑞泽身边的暗卫喊来通了通气,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辽东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全都听完,只是挑了些事情问了问。
据说李研秀现在已经安稳下来了,基本不怎么闹腾了,李璟颜让人传话来,说思想工作做的差不多了,等到薛青回去,年前应该能把二人的婚事办了。
不过杨凌霄看薛青这个憨子的样子,似乎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要不是了解这厮的为人,他都以为这家伙移情别恋了呢。
本想着今日那这事儿逗逗薛青,可是看着薛青那骑马都能打盹的样子,又没了兴趣。
这人啊,出门的时候跟回家的时候就是两个状态,出门的时候兴致勃勃,回家的时候就昏昏欲睡了,别看离着辽东还有很远的路程,杨凌霄已经觉得困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到王府,倒在床上睡一大觉。
秋日的天气十分凉爽,越是靠近辽东越是如此,相比江南的潮湿,杨凌霄还是更喜欢这种天气,不过论起美食,虽然自家王府哪的厨子请不到但是到底没办法跟南方相比,这便是杨凌霄最为纠结的地方。
在金黄色树叶的笼罩中,一行人换换往辽东而去。
冬城王府内,池鲤红抱着刚刚从奶娘怀里接过来的杨鲸,孩子不能没有名字,杨凌霄不愿意起,池鲤红只好去求洛太妃。
洛太妃说孩子既然给她养着,那名字就由她先起就好了,至于杨凌霄那边,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这其实也正合池鲤红的心意,她知道自己怀不来孩子,之前她本是东瀛进贡给皇上的,像她这种身份的女人,来之前都是服药养过身子的,不会有子嗣,欧阳仲给她看过,治不好了。
所以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不受杨凌霄的喜爱,对她来说都是宝贝,辽东武备院的演武场修起了一只巨大的骨鲲,那是用一整只鲲的尸骨拼成。
鲲骨入城的那天,池鲤红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一种阔别很多很多年的温暖,就像老友来访一般,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晓晓拉着她去看了那鲲骨,她认得那大鲲,大秦叫它鲲,东瀛却有另一种叫法,鲸。
于是她给孩子起名杨鲸,虽然怪了些,但是大家也都觉得好听,等杨凌霄回来后问过他,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了,现在反正孩子不记事儿,先叫着。
池鲤红望着怀里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忍不住笑了,轻轻把孩子抱的紧了些,一边摇一边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宛如大海一般,天也好,海也好,鲸也罢鲲也罢,加上一个杨字,这一生便注定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