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响动惊起了帐篷中的兵卒们,有几个衣冠不整地出来查看,立刻被帐篷外的情形惊呆了。不由惊叫着返身拿起武器,互相壮着胆子把那几个形如僵尸的汉子围了起来,却没人敢走得太近,更没人敢向他们出手。
“颜夫人,交出那个东西,不然我的孩儿们就要大开杀戒了!”那个青衫老者遥遥冲帐内高喊,声音如夜枭般刺耳。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嘴,场中顿时静了下来。半晌后,才听帐篷中那位夫人冷冷地回道:“你想要那个东西,除非先杀了我。”
“这还不简单?”青衫老者一声冷笑,手中铜铃使劲一摇,那些形如僵尸的汉子顿时像脱兔一般扑向围着他们的兵卒,出手异常凶悍而残忍。开头几个兵卒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已经被他们拧断了脖子。剩下的兵卒一声尖叫,扔下武器转身就逃,但在那些汉子鬼魅般的追击之下,无一逃过被撕裂的命运。
“快走!”远一点的篝火边,亚辛拉起纪萱萱和瑶姬公主就暗处跑,却不见夏风挪步,他不由回头招呼,“快跑啊!这事跟咱们无关,他们不会追我们的!”
夏风看着那些汉子以自己从未见过的残忍手段杀人,心中除了恶心,更多的是好奇,实在想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从他们的动作、举止、神态,以及杀人时的冷漠,显然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听得亚辛招呼,他稍稍退开一段距离,远离篝火的光亮,把自己隐在夜色中,然后悄声问亚辛:“它们是什么?僵尸?”
“它们是死灵!受死灵法师控制的死灵!”亚辛把两个女孩藏在隐秘的草丛中,自己返身又来拉夏风,“咱们快离开这里,若被它们发现,咱们必死无疑!”
“死灵?”夏风皱起眉头,磨磨蹭蹭地不愿走,“跟僵尸有什么区别?”
亚辛悄声道:“僵尸是已经死亡的人变的,而死灵则是用活人来炼制的,被死灵法师用法术控制了身体。其实它们也已经死了,它们最后一丝魂魄被炼制它们的法师用自己的头脑和灵力来控制,一个最高级的死灵法师最多可以同时控制七个死灵。”
夏风数了数那些死灵的数量,不由悄声一笑,“有六个死灵,看来这老妖级别还不低嘛。”
说话间那些死灵已杀尽了所有兵卒,开始向颜夫人所在的帐篷围了上去,帐篷中响起丫鬟仆妇的哭泣和哀求,不过对那些没有灵智的死灵来说,她们的哀求对它们完全不起作用。它们扑向帐篷,却又像在帐篷外被什么阻了一阻,六个死灵如厉鬼般张牙舞爪,却像是始终冲不破一堵无形的墙。帐篷内,杂在丫鬟仆妇的哭号声中,隐约还有一个低低的吟颂声。
“没想到颜夫人还是位同道中人,倒要请教!”青衫老者说着,也开始低声念动咒语,六个死灵顿时像得了神助,终于慢慢冲到帐篷前,开始撕扯帐篷,转眼间就在帐篷上留下了一道道裂痕。
“咱们应该帮帮她们!”夏风突然说,“那位夫人不仅收留了我们,还对我们有一衣之恩,我们不能看着她们死在那些怪物手里。”
“我也不想她们死啊!”亚辛几乎哭出来,“但除了白白送命,我们根本帮不了什么!”
“死灵会不会死?”夏风突然问。亚辛一怔,“不知道,它们本来就不算是活物!”
“不算活物怎么会动会跑还会杀人?”夏风眉毛一扬,眼里渐渐闪出兴奋的光芒,“你说咱们要砍断它们的手脚和脖子,它们还会不会动会跑会杀人?”
亚辛答不上来,对这个问题也从来没考虑过。只见夏风无声一笑,“呛”地一声拔出蝉翼刀:“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着便向场中大步而去。
难得遇到这么刺激的挑战和机会,以夏风的本性当然不会放过,连现实中拿生命去挑战极限、寻求刺激的冒险他都浑不在乎,何况这只不过是游戏。什么救人报恩的说词,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夏风的突然出现让那个青衫老者愣了一下,还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的家伙,老者难免生出点好奇之心,不禁高声喝问:“什么人?”
“夏风!”
“夏风?干什么的?”
这问题让夏风迟疑了一下,“大伙儿都说我是吟游诗人,嗯,那就算是吟游诗人吧。”
吟游诗人?老者撇撇嘴,还以为是个不知死活的武士呢!老者似乎对诗人有点好感,言语也稍微客气了些:“这儿不是吟诗的地方,赶紧走吧,小心我的孩儿们伤到你。”
“那怎么行?”夏风一声怪笑,“帐篷里面那位夫人收留过我们,我不能不帮她。再说我也想领教一下你这些孩子的杀人手段,不知道是它们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不知死活的东西!”老者面色一沉,一声咒骂,立刻摇响了手中的铜铃,同时以“分心术”控制着六个死灵向夏风扑去。经过特殊炼制的死灵,一旦被死灵法师以心力发动,动作比常人敏捷灵活得多,直如鬼魅一般。
可惜这次它们受到了帐篷中咒语的牵制,而遇上的又是几乎达到人类反应速度极限的夏风,只见场中刀光一闪,一个最先要扼住他脖子的手便与胳膊分离。蝉翼刀果然足够锋利!夏风心中大喜。不想那断了手的死灵毫无痛觉,姿势不变,依旧把断臂戳向夏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砍断一只手,夏风心中多少有点异样,这一分神,竟被那断臂戳在脸上,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还好那断臂中并没有鲜血喷出,没把夏风弄得更狼狈。
这一疏忽,拿刀的手便被另一个死灵扭住,一时挣扎不脱,另外几个死灵也围了上来。夏风不善于用刀,但却是自由搏击好手,凌空跃起闪电般踢出五脚,把扑上来的死灵踢开几步,不过右手依然被一个死灵抓住,死灵的力量异常强大,竟要生生把他的胳膊扭断。
“啊!”夏风一声痛叫,左拳连续点刺,闪电般打在那死灵的面门上,只打得它脑袋一阵摇晃,面目一片模糊,却始终不曾倒下。夏风见状大惊:完了完了,这家伙比最好的拳击手还要抗打击,眼珠打爆都不松手,更不会倒地数八,看来我这只胳膊是保不住了。
正惊惶间,只见一道寒光从那死灵脖子间一掠而过,它的脖子顿时从中折断,脑袋骨碌碌滚出老远。夏风立刻感到手臂上一松,那个抓着他胳膊的死灵终于像具僵尸一样栽倒在地。露出它身后一脸煞白的亚辛,只见亚辛双手握刀,神情怔忡,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情形。
“你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死灵也可以再被杀死一回!”夏风说着一刀砍断了另一个向亚辛袭击的死灵的脖子。经过方才那几下交手,他已渐渐适应了用刀,虽然并没有什么刀法,也谈不上有多高明,但无可匹敌的出手速度,岂不就是最大的优势?
二人并肩作战,片刻之间便把剩下的几个死灵的脖子也尽数斩断。再看那指挥它们的死灵法师,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二人收刀相视一笑,心中都涌出战胜恐惧的自豪。
“死灵也不过如此嘛。”夏风哈哈一笑,颇有些得意。亚辛却摇头说:“今日咱们十分幸运,遇到的是比较弱的死灵,若是遇到真正超强战力的死灵,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二人都不知道,其实是帐篷中低沉的咒语,部分限制了死灵的杀人能力。
“多谢二位勇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一个年近三旬的袅娜少妇冲夏风二人盈盈拜倒,刚遭遇这等恐怖之事,她的脸色尚有些发白,不过依然不失那种雍容凝定的大家风度,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容貌端庄秀美,很有贵族气韵。亚辛慌忙还礼,夏风则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不用客气,不过是顺便罢了。”
“还没请教两位勇士大名,小女子好铭记在心,时时为你们祈福!”那少妇虽然刚损失了所有兵将,却很快就从悲恸中恢复过来,从容地向两位恩人致谢。
“我叫夏风,他叫亚辛。”夏风胸无城府,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要防着谁,所以别人一问他就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那少妇听到亚辛的名字不由一怔,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听说东陵城城主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曾独力斩杀过一条海蟒,他的名字好像也叫亚辛。”
“那正是不才。”亚辛见对方对自己的事迹早有耳闻,只得点头承认。那少妇眼光一亮,喜道:“原来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亚辛,就不知亚辛公子为何要打扮成寻常百姓模样,还只带一名随从在大峣山中行走?”
“我不是他的随从,而是他的保镖。”夏风连忙纠正。那少妇一时有些疑惑,“保镖?公子为何不带兵将而要请保镖?”
亚辛无言以对,这时纪萱萱和瑶姬见这边战斗已经结束,便也一起过来。纪萱萱远远就在冲夏风喊:“丑八怪,看不出你还很勇敢,武艺也超乎寻常的好!”
丑八怪?夏风摇头苦笑,还真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尊号。亚辛见那少妇眼里露出询问之色,忙介绍说:“那是我两个表妹,这次是跟我上京城去开开眼界。”他还不敢轻易暴露瑶姬的公主身份。听他这一说,那少妇眼光又是一亮:“你们要上京城?那太好了,我也正好是回京城的娘家祭拜亡父。还忘了自我介绍,对救命恩人我也不敢隐瞒,我乃南王妃沈丹,为路上行走方便,就以南王姓氏作为自己夫家姓氏,称颜夫人。”
“南王妃?”亚辛不由一惊。东轩国分封有四大异姓王,分别镇守国境的东南西北四方,东面称东王,东陵城正是他封地的一部分。南面北面分别称南王和北王,只有西面的被称为烈王。那是因为大西国是东轩宿敌,“西”为皇家忌讳,因此把西王改称烈王。这四大王在东轩国内地位崇高,可称得上仅次于国君。
亚辛慌忙与南王妃见礼,并把她介绍给大家。纪萱萱和瑶姬都露出惊讶之色,只有夏风不以为意。在他眼里一个王妃和一个普通女子也没什么区别,最多比常人保养得好点罢了。
两拨人这下自然合在一处,连夜往京城开拔。现在目标变大,责任也变大,亚辛更加担心路上的安全。幸好第二天就能走出大峣山,出了大峣山就是人烟稠密的市镇,无论死灵法师还是匪徒苍狼,都不太可能在闹市杀人了。
夏风一路上只盘算着,如何才能在纵横数千里的这个大陆上找到对手杜马斯,而南王妃也显得心事重重,寡言少语。众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往东轩国的京城赶去。
晋城的秋夜寒冷而潮湿,寒气像挥之不去的影子始终笼罩在人的周围,无论穿上多厚的衣衫,它总能透过皮肤直钻进你的骨髓,让人从心里透出凉意来。老态龙钟的曹编修把自己往油灯前缩了缩,似乎那样能借到点灯火的暖意。窗外隐隐飘来二更的更鼓声,他却还浑无睡意,依旧在把手中的算筹不停地推演着。
经历了最早的正德帝,后来的勇帝,到现在的虞帝,曹编修已经是朝中唯一的三朝元老了。他能历经三朝而不倒,除了占着个无足轻重的编修官位置,管理皇家所有的书籍典史外,自身沉默寡言,从不得罪任何一方势力也是一大原因。但除了这些,他认为最重要的其实是自己精于推演术算,能时时趋吉避凶,处处化险为夷。
不过今天这算筹都快被自己掰碎了,依然算不出自己今天要遭遇什么样的凶险,连算三次筹子都在不停预示大凶!大凶!还是大凶!却没有任何别的暗示和破解之法,这是一生中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他不禁对自己的推演术算产生了怀疑,联想几天前自己无意间推演了一下天下大势和东轩国的命运,算筹居然预示天地间将有毁灭性灾难,这样的灾难一万年也不会出现一次。对此他疑惑不解,只得在心中暗叹:大概是老了,连推演术算也不灵了。
收起算筹,他决定离开书房下楼去休息,刚端起油灯转过身来,浑身便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顿时背脊冰凉,头皮发炸,差点一跤跌坐到地上。只见一个黑影就静静地立在自己身后,离自己不足一尺。
“谁?”他声音发颤,连退三步跌坐到椅子上,那黑影似乎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就响起他的回答,声音冰凉刺骨:“我是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曹编修无意识地重复了一次,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不由使劲打量起这位神的使者。只见对方虽然努力装得友善点,可他那身黑袍和那张煞白的脸也还是太过阴森,几乎不用考虑曹编修就能肯定,对方决不会是神的使者,魔鬼的使者还差不多!心有所想,嘴里便说了出来,“你你不是!”
“你要看一下证明吗?”黑袍人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门齿。说着他慢慢抬起双手,掌心遥遥相对,渐渐地,那两掌中央亮起了一点莹光,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一条闪烁不定的亮线连接两只手掌心,就像雷雨天在天空闪烁的闪电。亮线越来越亮,最后闪出幽幽的蓝光。这时,他突然把手向虚空一挥,那道亮线便脱离掌心在虚空一划而过,落在曹编修身旁的书桌上,像闪电般一闪而没。房中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的手也收了回去,不再有光华闪烁。曹编修忍不住看看身旁的书桌,很想知道那道蓝幽幽的亮线到底是什么。这一看才惊讶地发现,书桌已裂成了两半,正慢慢向两边倒去,断口处整齐光滑,比最细的锯痕还要平整。
曹编修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别说亲眼一见,就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相信这是神的使者,就算是使者也只可能是地狱的使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推演,看来这次是算准了的。
“其实我是不是神的使者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是看透了曹编修的心思,黑袍人淡然一笑,“我只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十多年前的一些旧事罢了。”
“什什么事?”
“十七年前,正德帝被篡位的勇帝所杀,宫中大乱,待骚乱过去后,新登基的勇帝却没找到一件东轩国的传国之宝,我想知道这件传国之宝哪儿去了?”
“传国玉玺最后不是找到了么?”曹编修一脸疑惑。
“不是传国玉玺,那是一件比传国玉玺更神圣更珍贵的东西,”黑袍人说着走近一步,苍白的脸色在昏黄的灯火映射下闪着妖异的光芒,幽暗的眸子则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紧紧盯着曹编修,“我说的是‘龙血丹’”
“龙龙血丹?”曹编修顿时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如果你这个三朝元老都不知道的话,那么恐怕就没人知道了。”黑袍人遗憾地摇摇头,眼里似乎有光芒在闪烁。曹编修慌忙躲开他的目光,语无伦次地分辩着:“我真不知道,它不在我这里。”
“我当然知道它不在你手上,”黑袍人说着缓缓闭上眼,静静地不再说话,他的印堂似乎在渐渐亮起,眉心也隐有光芒闪烁,仔细一看却又什么也没有。片刻后他睁开眼淡然道,“你左边衣袖里有十二枚银币,右边衣袖里有两枚铜钱和一块方巾,你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后背还有一个疤痕。你楼下的卧室中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如夫人,她的枕头下压着块男人用的玉佩,我估计不是你的。”
曹编修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惊讶,一时目瞪口呆。黑袍人见他已被震撼,这才问道:“说吧,当年正德帝把‘龙血丹’藏到了哪里?他不可能不让他的编修官作秘密记录。”
曹编修苍老的脸上汗珠滚滚而下,却咬牙没有开口,黑袍人柔声劝道:“说吧,严守秘密是很辛苦的,不过也别编瞎话,假话是骗不了我的。”
见曹编修依旧咬牙不开口,黑袍人叹了口气,“你非要逼我把你变成白痴吗?”说着,他那幽暗的眼里再次闪出隐约的光芒,缓缓照定了曹编修的眼睛。老者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把脸转开,也无法闭上眼帘。老者的眼光渐渐迷朦起来,他挣扎着把手悄悄伸向自己腰间,摸到腰中那柄匕首,然后猛地拔出使劲插进自己胸膛。这一下大出黑袍人预料,想要救时已经晚了。赶紧查看老者伤势,才发觉这一刀直接插进了心脏,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喷涌而出。只见曹编修拚着最后一分力咧嘴一笑,胜利似地说:“我死了,你就看不透我的心了。”
见老者慢慢软倒在地,黑袍人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如幽灵般从窗口飘了出去。片刻后他已在空寂无人的长街上纵马驰骋,四蹄长有肉垫的旄马落蹄无声,使这一人一骑看起来就像暗夜中的幽灵。黑袍人任旄马自由奔驰,他则望着两旁飞速掠过的夜幕默默自问:天眼可观千里,我怎么就看不到它呢?莫非‘龙血丹’已经不在东轩国境内?
曹编修的死在朝中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一来编修官虽然品级不低,不过一向没什么实权,在朝中无足轻重;二来曹编修为人低调,许多人只把他当成皇家的一件摆设,再加他又是自杀。所以他的意外惨死,只是让百官们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多再猜猜他的自杀原因,顺便锻炼一下想象力罢了。没人知道他的书房中还有一张被剖成两半的书桌,以及那剖口之奇特,这些都被有意掩饰起来了。
真正关注这件事的只有烈王蔺啸宇,自从护送虞帝登基后,他就一直驻扎京师没回西州封地。当听到曹编修的死讯,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看到那个被剖成两半的书桌,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能把剖面劈得如此光滑齐整。
“莫非,是传说中的‘黑暗之刃’?”他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心中的怀疑。一旁一个年逾古稀的白袍老者立刻摇摇头:“只怕就连‘黑暗之刃’也做不到。”
蔺啸宇一怔,知道这老者的话定不会错,不由对此更为诧异:“不是‘黑暗之刃’,哪又会是什么?光明圣剑?”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默然半晌后才叹息道:“这样的剖痕,连我都没见过。”
蔺啸宇更为震惊,再次查看了曹编修的尸体后,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颌发怔。三十六岁的他下颌留有短短的髯须,这使他那张国字脸多了种威严和肃穆之色。他的相貌谈不上英俊,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不过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再加他那结实魁伟的身躯,便给人一种出类拔萃的感觉,甚至隐然有龙临渊、虎踞岗之态。
“看来,有人在打‘龙血丹’的主意了,”他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谁还在留心那失落了十多年的东西呢?”说着他猛转过身,瞪着那飘然出尘的白袍老者问:“除了曹编修,谁还有可能知道‘龙血丹’的下落?”
白袍老者想了想,“大概只有江公公还有可能吧。”
“来人!立刻把江公公请到王府!”蔺啸宇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隔门禀报:“烈王殿下,天相法师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青衫白袜、面容枯槁的老者推门而入,他先向烈王和那白袍老者一拜,然后面有愧色地垂下头,“师父,烈王殿下,天相无能,没能拿到那个东西,还折了带去的六个死灵。”
二人同时一惊,白袍老者不悦地追问:“折在谁手里?”
“他自称是个吟游诗人,叫夏风。”
同一时间,在皇城一处荒僻的冷宫内,老迈的江公公被人扔到一间荒殿的角落。老眼浑花的江公公半晌才看清面前那个面色苍白的黑袍人,不由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同时色厉内荏地质问:“你你是谁?居然居然敢私闯皇城?”
黑袍人淡漠一笑,“我是神的使者,所以皇城也能随便进出。”
老太监张张嘴,“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东轩国一件传国之宝的下落,也就是十多年前失落了的‘龙血丹’!”
“龙血丹!”老太监蓦地惊慌起来,“我我不知道,你让我走。”
“你非要让我把你变成白痴吗?”黑袍人冷漠一笑,“不过你这个年纪,就算突然得了老年痴呆也不算意外吧。”说着他幽暗的双眼渐渐有微光闪烁,定定地盯住了老太监的眼睛。刚开始老太监还能坚持不为所惑,但渐渐地他的眼光就朦胧起来,眼中渐渐就失去了灵气,心灵之门也慢慢向对方敞开,心里的秘密也彻底暴露在对方脑海里
皇城中四处都燃起了大火,到处是宫女的尖叫和叛军的呐喊,金壁辉煌的大殿内,一位身着龙袍的年轻男子面色煞白,正抖着手把龙案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殷红刺目的丹丸。手足无措的江公公正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侍侯在龙案旁,面色惨白的曹编修则尴尬地侍侯在另一边。只见龙袍男子神情凄苦,哆嗦着手拿出那枚红色丹丸,犹豫半晌,终于一咬牙,转身捏开婴儿的嘴,把丹丸塞入了她的口中。丹丸入口既化,很快就被她完全吸入了肚中。
“陛下”龙案前那位浑身浴血的将军见状大骇,猛然跪倒在地。龙袍男子泪珠滚滚而下,猛地把婴儿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孩子,别怪父王,‘龙血丹’逃不过灵异者的窥察,只有把它溶入你的血脉,才能保证它不会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说完他依依不舍地把婴儿交给面前跪着的将领,“把她送到东陵城,交给东陵城主亚伯都。拜托了!”
那将领流着泪把婴儿系在自己背上,对龙袍男子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决然而去
“原来是这样!”黑袍人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淡笑。只是片刻功夫,他的脸上竟冒出了滚滚汗珠,脸色也越发苍白瘦削,就像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搏斗。面前的江公公则瘫坐于地,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嘴角有长长的唾涎流下来,竟像是真的变成了白痴。
当江公公最后被抬到烈王府时,那白袍老者只看了他一眼便是一声叹息,“咱们晚了一步,他已经中了‘窥心术’,他心中的秘密全都保不住了。”
“瑶姬公主有消息没有?”烈王猛地冲外面一声厉喝,一个将领慌忙禀报道:“有侦骑回报,护送瑶姬公主的东陵城神机营在大峣山中遭到匪徒苍狼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统领阳昊阵亡,瑶姬公主和亚辛副统领下落不明。”
“派出本王的亲卫虎贲营,立刻往大峣山搜寻瑶姬公主。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先找到她!”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看看离晋城已经不远,夏风心情舒畅,不禁露出了他“吟游诗人”的本性,边走边对着旷野高声“吟”起来。他的“诗”让众人不由陶醉其中,直到他“吟”完众人才忍不住鼓掌叫好,纪萱萱则有点惋惜地说:“你的诗好听是好听,可惜就是不怎么听得懂,2002年是哪一年?汽车又是个什么东西?”
夏风懒懒一笑,“那都是天界里才有的东西,难怪没人能懂了。”
“天界?”众人不由露出惊讶之色,纪萱萱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听他胡吹,胡乱在鼻孔中插两根大葱,就当自个儿是大象;胡乱编两句歪词儿,就当自个儿是神仙了?”
夏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跟你说实话你当我是胡吹,跟你胡吹你却当我说的是实话。算了,你还是继续当我吟游诗人吧。”
几人正说笑间,只见前方一匹速度奇快的高头大马正无声地迎着众人奔来,奋蹄狂奔却不带一丝蹄声,这已经让众人感到怪异了,那马背上的骑手却让人更感怪异,只见他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飞舞,高高的斗篷几乎遮住了他整个面庞,远远望去,就像是传说中的死神。众人见他没有减速的意思,不由让在大道两旁,留出大路让他过去。
“谁是瑶姬公主?”他远远就在喊,出于本能,瑶姬公主立刻答应了一声:“我是。”
话音刚落,那匹马已向她冲来,速度不减。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在两匹马交错而过的一瞬,他突然拦腰一把就把瑶姬公主抱到了自己马鞍上,跟着一夹马腹,那马顿以超出常人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像一道白箭射向与众人前进相反的方向。
“住手!”“放下公主!”夏风与亚辛几乎同时高呼着纵马追去,不想那匹白马速度是如此惊人,即便驮着两个人也比夏风和亚辛的马快出许多。二人拼命打马狂追,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前面那匹马越跑越远,渐渐逃出了二人的视线。
又追了一程,再看不到对方的踪影,眼见前方岔路条条,二人不由面面相觑,知道追也是白追,只得回头先与纪萱萱和南王妃汇合。众人商量半晌,最后只得先到晋城向烈王求助。而夏风因为答应过亚辛,要把瑶姬公主平安送到晋城,如今晋城遥遥在望,却被人当着自己的面把公主掠了去,这无论是从面子还是从信誉上讲,他都不能就此不管。不由在心中暗叫倒霉,同时发誓,不找回瑶姬公主决不罢休!
“烈王殿下!亚辛无能,让人把公主掠去了,请烈王治罪!”亚辛匆匆进城后就与南王妃分手告别,然后就急急赶去拜见烈王,把瑶姬公主被掠的经过仔细地对烈王说了一遍。只见烈王蔺啸宇面色铁青,神情震怒,但他并没有发作,只冷冷抬手示意说:“这不怪你,是本王低估了对方!”
看到与亚辛同路来王府的夏风和纪萱萱,烈王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这两位是”
夏风一看烈王神态气势,就知道是个掌握实权的人物,本着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原则,稍稍收敛起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与他见礼,以后说不定还要找他帮忙呢。
“夏风,吟游诗人夏风?”烈王听到夏风自报姓名后面色微变,不禁仔细把他打量了几眼,跟着哈哈一笑,“你为本王出力护送瑶姬公主,本王决会不会亏待你。来人!打赏!”
不一会儿便有内侍手捧托盘出来,盘上尽是些黄白之物,出手之豪阔让出身豪门的亚辛和纪萱萱都看得目瞪口呆。不过夏风却浑不在意,只扫了那些东西一眼便懒洋洋地抱拳说:“夏风没能把公主平安送到晋城,已经惭愧万分了,岂敢要烈王赏赐?”
夏风毫不在意的神态让烈王一怔,他不知道夏风也是富贵惯了的主儿,什么样的金银珠宝没见过?见他推辞,烈王面色一沉:“本王赏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见对方不悦,夏风只得在心中对自己说声“不要白不要”,便冲烈王一拱手:“那就多谢烈王殿下了。”
烈王脸色稍霁,对夏风摆摆手:“不用客气,找回公主的事还需要你出力。先下去休息准备吧,一有消息本王就立刻通知你们。”
三人忙告辞出来,被内官带到客房暂息。直到他们去得远了,烈王才问一旁那白袍老者:“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者犹豫了一下,“看不透,有武士的身手,又有术法师的气质。他是我平生仅见的奇特人物,若能为大王所用,当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说到这老者话锋一转,“如何找回瑶姬公主,殿下有什么好的办法?”
烈王想了想,阴阴一笑,“除了通知各地探马留意打探,看来只好找翼人帮忙了。”
漫步在古香古色的晋城街头,夏风为它的繁华惊叹不已,不由叹道:“我想不到远古的城市也如此繁华富足,不过如此富裕繁华的城市,就不怕引来翼人的抢掠?”
“不怕,翼人耐力不长,通常无法深入到大陆腹地,再说,”亚辛指指远处高大的城墙,“晋城城头上和不少重要的场所,都有京师神机营驻扎,他们装备有威力强大的曳光箭,那是翼人的克星。”
“曳光箭?”
“对,是一种由火药发射的特制火箭,点燃后会喷火飞向空中的目标,所以叫曳光箭,”亚辛边说边比划着解释,“有点像小孩子玩的钻天猴,它升到空中后会炸开,里面包裹着的碎铁片会飞射出来,射向四面八方,杀伤力可达数丈范围,是翼人最恐惧的高空武器。”
“哦,我明白了,”夏风恍然大悟,“就像是一种高空炸弹!”
见亚辛露出迷茫之色,夏风不想给他解释什么是炸弹,便转过话题问:“咱们这又是要去哪里?”
“我知道晋城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占卦师,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让他为咱们指点一条找到瑶姬公主的明路。”
朦胧幽暗的地牢牢门被一重重地打开,烈王在提着灯笼的狱卒带领下,穿过长长的甬道,最后来到一间几乎密闭的牢门前,从门上的窗口往里一看,只见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矮小的*少年正呆呆地缩在牢房一角,对牢门外的响动充耳不闻。
烈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向狱卒微微示意,狱卒慌忙打开了牢门。烈王弯腰钻进牢房中,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回头呵斥外面的狱卒:“本王让你们好好对待阿莱特王子,你们怎么能让他住这样的地方?”
这间牢房应该说已经收拾得非常整洁干净了,完全不像一件牢房。地上铺着地毯,床上被褥枕头俱全,桌上还有茶壶酒杯等用具,墙上甚至还挂有几幅粗劣的字画条幅,寻常百姓家中也没这么齐整。烈王呵斥完狱卒,这才回头对那少年笑道:“阿莱特王子,本王一时疏忽,竟让你在如此简陋肮脏的地方受苦,实在是不安,还望王子不要介意才好。我回头立刻让人把你送到好一点的地方养伤。”
那位阿莱特王子慢慢回过头来,只见他皮肤异常白皙嫩滑,面容比最娇艳的少女还要秀美,一头卷曲的金发随意地披散肩头,眼珠则是像大海一样的碧蓝色,那种碧蓝色比大西人还要深得多。他的体形精瘦结实,上身粗壮而下身纤弱,完全不像正常人的体形。
“烈王殿下,我是你的阶下囚,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让阿莱特费劲去猜。”他淡淡说道,语音中带有明显的异族味道。
“王子殿下,本王是有事想求你帮忙,”烈王叹了口气,“我想让你的族人在晋城以西帮我找一个人,我知道这是你们所长。”
阿莱特王子漠然道:“我都被烈王殿下关到这地牢中了,还怎么通知自己的族人?”
烈王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本王知道你们能发出一种咱们听不到的声音,这种声音在空中可以传出很远,你们可以在很远的距离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本王这就把你转移到一处高楼上,你向着天空喊叫,希望你的族人能听得到,然后你把本王的要求告诉你的族人。本王会让沿途的驿站做好准备,给你的族人留下食物和落脚歇息的地点,这样他们就能深入东轩国腹地。如果能找回本王要找的人,本王立刻恢复你的自由。”
听到最后这句,阿莱特王子眼睛一亮,不由站了起来,露出了他背上那对紧紧贴在身上的肉翼。他略显紧张地仰视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烈王:“你说的是真的?”
“本王言出必行!”
“那好!我就试试!”
“笃、笃、笃!”恭恭敬敬地敲过三下请神鼓后,神情肃穆的占卦师这才对跪坐在神案跟前的亚辛低声道:“你可以开始问了。”
亚辛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地上,而夏风则百无聊赖地站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津津有味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没口香糖只好用手指代替了。夏风一向对这等装神弄鬼的勾当充满厌恶,不过现在是在游戏中,什么样的设定都有可能,没准这些在现实中欺骗愚民的把戏在这儿说不定真的管用呢。夏风因为这也才耐着性子等在后面。
“我想问一位朋友的下落,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把她掠走的那个黑袍家伙是谁?为什么要掠走她?”亚辛说完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年逾花甲的占卦师捻着颌下数茎白须,声色不动地垂下眼帘:“把她的名字写在沙盘上。”
占卦师嘴里念念有词,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直到近乎癫狂。这时,只见沙盘上开始慢慢显出一些符号和潦草的字迹,像是有一支无形的笔在细沙上笔走龙蛇,直到把整个沙盘写满。亚辛好奇地看着那些字迹,根本不是熟悉的东轩文,也不是略知一二的大西文或塞姆文。那些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占卦师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神情像是刚经历过一番剧烈运动般疲惫。当他看到沙盘上那些字迹时,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眼睛因恐惧而睁得老大,哆嗦着嘴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大师,卦上怎么说?”亚辛小心翼翼地问,占卦师的神情让他有些担心,生怕瑶姬公主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别别问我!”占卦师突然抬手抹去那些字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今天就当没来过,我也从没见过你,更没算过这一卦!”
“那怎么行!”亚辛不由急了,“你说过可以算天底下一切事,再说你也收了我的卦金。”
“卦金我加倍退还给你!”占卦师忙道,“但是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问也是白问。”
“混帐!”亚辛的少爷脾气终于爆发出来,一巴掌扇飞了桌上的沙盘,怒视着占卦师质问,“你分明是算出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怕什么?”
“我我不敢说啊!”占卦师几乎要哭出来,“你的朋友是落到了最恐怖、最邪恶的死亡之星手里,你就是知道她的下落也是白搭,我也不敢泄露死亡之星的行踪。”
“死亡之星?”亚辛不由皱起眉头,“什么是死亡之星?”
占卦师犹豫半晌,终于低声道:“最近民间流传着这样一种流言,说灾、乱、杀、死四星已降临亚特兰迪斯,它们将给大陆带来空前的灾难。我从来不相信这种流言,可看到方才那卦象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任何人也不敢对死亡之星有丝毫的冒犯啊!”
“冒犯了它会怎样?”亚辛尚未说话,夏风已懒洋洋地踱过来,依旧在啃着自己的手指。占卦师愣了愣,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冒犯了我会怎样?”夏风脸上露出“星爷”招牌式的阴险笑容,停止了啃手指,手慢慢落到刀柄上。
“你你想怎样?”占卦师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光已从胸前掠过,前胸衣衫顿时被从中剖开,连胸腹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血珠慢慢就渗了出来。占卦师见状以为已遭毒手,不由一声惨叫,一下子软倒在地。
“哦,I’msorry!”夏风神态自若地擦擦刀尖上的血迹,“这第一刀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你,谁知学艺不精误伤了你,实在对不住了。这第二刀我原是想割你一只耳朵,不过既然第一刀已经弄伤了你,这第二刀我就只削你一撮头发算了。你别乱抖,不然我不好瞄准。”
“别!别!我说!我说!”占卦师慌忙跪倒在地,然后哑着嗓子对亚辛说,“你那位朋友已经被带到了铜陵山脉,他们他们要翻越铜峰。”
这下轮到亚辛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神发直,脸上的恐惧比占卦师更甚。夏风见状不由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怎么了?”
亚辛深吸口气,涩声道:“铜峰又叫死亡之峰,是亚特兰迪斯大陆上最高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