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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维轻叹了一声,道:“你们知道这个炒饭的做法,我是跟谁学的吗?”
旁人自然不清楚,但安许莫却隐隐觉得他单独提出这件事来是有原因的,果然,张之维道:“这是我和小莫的妈妈学的。”
“当年我们家条件不好,这状况你们年轻人可能都没经历过,但是项珅应该知道,那时候上大学的学费都是硬凑的,更别说生活费了。后来在学校里能接活挣点外快,情况才好了一点。”
张之维的声音里带着感慨。
“我刚上大一的时候,师姐就是我们的助教,我是我们班条件最差的几个之一,有一段时间家里出了点差错,生活费没能送来。我在饭堂点不起菜,就只要个馒头,就着小卖部里那种大包装的咸菜吃。时间长了,师姐发现了,就说这么吃法不行,她就给我,还有另外一个条件特差的女同学,给我们俩一人送了一大盒自己炒的米饭。”
张之维慢慢地讲着这个故事,旁边几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师姐的条件也不算好,但她手巧,不光给我们炒了满满当当的米饭,还把自己做的腌菜和咸酱送了满满两罐给我们。就是那两罐配菜啊,让我熬过了那段最苦的日子。唉,现在想起来也还是特别感叹。跟你们年轻人说这些,就感觉像讲故事一样,其实都是我们当时真实经历过的事。”
“是,”严项珅夹了一筷子虾仁蛋放进碗里,“我那时候比之维的条件稍微好点,但也差不了多少。现在的条件好了,别说年轻人,就是我们自己想想,也感觉那些日子像做梦一样,一会觉得隔得很远,一会又觉得只是昨天发生的事。”
张之维笑笑,拍了拍安许莫的肩膀:“小莫,味道和你|妈妈做的比起来有没有一点相似?”
安许莫笑了一下,胸前却觉得闷闷的,胃里空空荡荡,像是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一样。凶猛的饥饿感就像上午降落在海岸边的骤雨一样猛烈地侵袭了他,他饿极了,又不敢直接盯着周谨沉看,只能低声说一句:“嗯,很好吃。”然后闷头扒起了米饭。
安许莫觉得自己又冷又饿,不只胃里,连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或许有想过,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着,除了吃的和周谨沉,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原来他|妈妈是这样的,那个虚幻的梦显现出了一点轮廓,留下的温度却让重归黑暗的安许莫觉得更冷。
妈妈……
原来妈妈不光只有一个“恬不知耻、扣人绿帽的不|要|脸狐狸精”的形象,她还会做很好吃的炒饭。
午餐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结束,聊了一会天之后,几人又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原本节目组还安排了户外的活动,毕竟三亚的海边如此之美,风景足够醉人。可惜外面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怎么打光都不合适。吃饱喝足的张之维好好嘲笑了导演组一番,才慢慢悠悠地开始继续鼓捣晚餐。
螃蟹要上锅蒸,鸡汤也要慢慢熬,张之维指挥着易天明帮忙搭把手,严项珅则把韩铭叫走去收拾卧室了。韩铭原本想和周谨沉一起,但前辈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安许莫和周谨沉留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两个人是嘉宾,其实没有什么要干的活,不过不活动也就没有什么上镜的机会,所以他们还需要想办法干点什么。安许莫午饭吃的不怎么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饱没饱。吃完饭要把餐具清洗出来,他就把水盆搬到客厅里的水池这边,准备把碗洗出来。
安许莫没怎么干过这种活,平时顶多也就洗个塑料的餐盒,他笨手笨脚的,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屋里另一头在准备做饭的张之维都看过来了两次。
越紧张又越容易出差错,安许莫正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一个锅勺时,系好了围裙的周谨沉走了过来,把他从水池前赶到了一边。
安许莫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像个被老师留堂批评的学生。他看着挽好袖口的周谨沉伸手,修长有力、被无数镜头拉过特写的双手泡进水池中,有条不紊地将碗盘分门别类,熟练地清洗起来。
周谨沉系的是带着赞助商logo的围裙,款式是最普通的那种,但他身高腿长,比例又好,硬是把围裙穿成了一种设计。尽管隐约有些明白对方的意图,但安许莫依然觉得,居家和不食人间烟火两种气质在此时的周谨沉身上,达到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融合。
想也知道,这种反差被放到屏幕上,肯定能吸引不少好感。而且周谨沉并不只是摆个架势,他洗碗的动作比手忙脚乱的安许莫熟练得多,所以那种可靠的居家感才能在他身上完美地呈现出来。
对于这种意外得来的绝佳素材,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镜头。周谨沉洗完就把碗递过来,安许莫把它们挨个擦干放好,两个人并没有太多交流,但拍出来的效果却绝对让人满意。
傍晚时候,天气终于放晴了,落日从天边云层中露出半个轮廓,火红的颜色烧满了大半海面。饭食的香气在温馨的石屋内飘起,叮铃作响的风铃在屋檐轻晃,尽管一直都知道是在录制节目,这种温暖的家的氛围依然给了安许莫很大的慰藉。
晚餐做好时已是星光初亮,五份蒸蟹和六个椰子鸡摆满了整张桌子。因为安许莫不能吃海鲜,张之维把他的那只螃蟹挖开做了蟹粉,他那份的椰子鸡则是分量十足,足够他慢慢喝饱了。
晚餐是节目组拍摄的重头内容,几人边吃边聊,最后吃完了还没有聊尽兴,就在严项珅的提议下转战海边聊天。乌云散去,漫天星光,海风吹散白日的燥热,浪花温柔地拍打着海岸。衣食富足,风景绝佳,这种缓慢而舒适的生活节奏,着实令人倍感惬意。
海边点起了一丛篝火,火苗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做好了最温柔的补光。上节目以来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周谨沉也和张之维聊起了天,安许莫抱着膝盖侧头听着,他们在聊周谨沉上部电影的事。
“文艺片在市场上的确不占优势,但是谨沉啊,你拍的这个片,绝对不吃亏。”张之维道,“林瑞和我聊过,他说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年轻又有爆发力的合作对象,林瑞一直在跟我夸你,说你的表现比他当年在《消失列车》里的表现都要好。”
林瑞也是一位演技公认的影|帝,《消失列车》正是他得最佳男主的片子。周谨沉上部电影正是和林瑞合作,两个人在剧情里有不少的交集。
周谨沉淡淡地笑了笑,英俊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他身边的韩铭一直在侧头看他,不过安许莫只看了一小会,就把视线挪开了。
看一眼胃就满了,又暖又甜。
周谨沉道:“是瑞哥照顾我,拍这部电影,他也教了我很多。”
张之维则摇了摇头,道:“林瑞当年也是有《消失列车》的契机,才有了那个成绩。谨沉,我也不会说客气话,你的契机,确实快要到了。”
张之维说这话的确算是推心置腹,旁边还有镜头在拍,他这么说,想必也是看准了周谨沉。一旁严项珅笑道:“难得看之维这么夸人,谨沉啊,你要是真拿了奖,可别忘了请之维吃饭。”
“承两位老师吉言,”周谨沉笑道,“我等着请大家吃饭。”
气氛一时大好,几个人又在海边看了一会夜景,直到风逐渐凉了,才开始准备回屋。
镜头收好,篝火扑灭,没了天然和人工灯光的海边渐渐暗淡下来,安许莫去海边捡了两个贝壳回来,就见其他人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不远处却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独自站着,一个人面朝着海面。
安许莫踩着沙滩走过去,他走到离男人不远处的距离,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
只见面朝海水的男人正抬眼望着远处平静而幽深的海面,浅淡的星光撒下来,落在他的眉梢眼角。海岸上的光线早已暗淡下来,但男人的周|身却像是一片凝固的领域一般,既冷硬又沉重。
现在的周谨沉,和白日那个处理虾线、熟练洗碗的男人已是判若两人,就连刚刚在篝火旁聊天时的笑意和温暖,也完全消失不见。
镜头挪开,面具剥落。安许莫突然没来由的觉得,这才是对方真实的模样。
严项珅想了想:“哦,是你在华影上学时的助教师姐?”
“对,就是她,”张之维的声音里带着些感慨,“一晃都快二|十|年了,小莫都这么大了。”
他这么一说,旁观者都能听出这过去的交情着实不浅,除了周谨沉之外,其他几人更是坐实了是张之维把安许莫带到节目里来的念头。
张之维回头看向安许莫:“小莫和师姐长得真是太像了……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安许莫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相比之下,周家还只是把他当做一种耻辱,而对于安许莫的母亲,他们是把她当做洪水猛兽和阶|级敌人一样来看待的,自然不会有人故意提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