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宁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失忆过,后来忆起一些事,可小时候的人却忘了,“我怎么就忘了呢?”
“皇上心疼公主受了太多苦,在公主体内的往生蛊毒被解之后,下令不许人在你面前提青溪县,提河家人,因为公主小时候实在过得太苦了。”
因为太苦,所以不愿让她忆起过往。
江若宁不解地看着薛玉兰,“你今天与我说这些,不怕父皇知道罚你?”
薛玉兰说了,江若宁也忆不起来,最多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如尚欢所言,她不想江若宁留下遗憾,在江若宁未回皇家前,江氏就是她亲的人。
“公主,河三爷、就是你以前喊的三表哥来京城了。”
江若宁脑洞大开:“他们家出事了?”
薛玉兰想着:的确是出事,只不过是老太太病重,她以前听阿欢提到过河家的事,阿欢说河家的支柱就是江氏这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因为年幼时在京城大户人家做丫头,很精明,也很能干。
“公主,河老太太病重,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江若宁细细地回想,怎么也忆不起这河老太太是谁?连河三爷也想不起来。
“病重了?什么时候的事?”
薛玉兰摇头,“臣女听欢乡君说的,她遇到了河三爷。”
江若宁想着刚才不在装生气呢,这么快就理尚欢,这样不好,总得让尚欢思量一番,可这件事也很重要,“玉兰,你莫与她提我已经知道的事。就装作是你关心,问她能不能与河三爷联系上,让她去打听一下情况,今儿三月初六,后日我与几位公主出宫踏青,就请她安排联络,我在那日见河三爷一面。”
“公主,这是为何?”
“阿欢不说定有她的思量,她的胆子小,是怕皇上知道她与我提青溪县的事。我就装着不知,你也装成我不知道,只是你自己关心让她去打听,就说你会设法找机会与我提。”
薛玉兰应声“是”。
尚欢见江若宁真生气,不理她了,倒是薛玉兰还与她说话,这让她心里觉得难受,她与碧嬷嬷提出宫的事,碧嬷嬷却道“欢乡君是公主请来的客人,公主说要留你多住几日。”
*
三月初八,一大早,翠薇宫上下就起来了,先是拟定出宫踏青的随行名单,碧嬷嬷是翠薇宫的管事嬷嬷,定是要去的,翠浅得留下来照看冰玉草,她现在最宝贝的就是那棵草,生怕出了岔子。
蓝凝、翠冷、小马等六个大小宫人,又有江若宁的侍卫队随行。
江若宁用神识察看着德妃送来的锦袍,又查看了东珠,确定无碍,这才令蓝凝给自己穿上。
江若宁赏了薛玉兰一些首饰、衣料,都是她去库房里挑的,颜色、花式皆是好的。又给尚欢挑了几匹,令小马给尚欢送去。
薛玉兰三月初七就与家里人递了话,让薛玉模一大早到宫门外候着,先把公主的赏赐带回家,她要陪公主到春晖圣母庙的后山踏青,据说那圣母庙后头有好大一片桃林,景色优美,最是怡人。
翠薇宫上下忙得团团转,要出门踏青,得备公主饿了吃的果点等物。
江若宁立在大殿上,“是雍荣大方,就是太繁琐了些。”
就连薛玉兰也穿上了县主袍,两个人站在一处,都显出一身的贵气来。
小马快奔进了大殿,将腰弯成了九十度,“禀公主,绣鸾公主来了,想求公主给她一个恩典,她想与几位公主一道出宫踏青!”
江若宁道:“真是奇了,此次出行可不是我安排的,她想去玩,也不应来寻我?”
小马答道:“绣鸾公主说:几位公主里头,公主居长,还说此次出宫踏青,原就是莲贵妃、德妃、贤妃特意为京城贵女们预备的。”
江若宁听着新鲜了,左看右扫一番,“是特意为京城贵女们预备的?不是说,只得我们几位公主吗?”
眼瞧着江若宁就要发作起来,碧嬷嬷忙轻声道:“公主莫急,听老奴慢慢说,宫里的几位公主也都大了,今岁要开科考,这不天下的学子都云集在京城,这是贤妃娘娘着急了,九公主要选驸马了,十三公主也该议亲了,贤妃娘娘眼光高,想挑个才貌双全的配她们。敏王府里,除了明澜郡主外,又有几个到了适婚年纪的郡主……”
江若宁若有所思地道:“难怪八公主急了,她可比九公主要长。宫外那边是谁主理此次踏春游园?”
碧嬷嬷道:“是贤妃娘娘。今儿天刚亮,贤妃先一步出宫预备,听说从莲贵妃那儿借了好几个宫人过去帮忙。”
江若宁道:“小马,你去告诉绣鸾公主,她不用求我相随,她跟着玉鸾雪鸾姐妹就成,但只一点,这既是游园,举止打扮得合符公主身份。”
莲贵妃待人宽厚,四季例赏都照着玉鸾姐妹的份例发放,可这绣鸾公主,却是束衣节食一般地生活。贤妃的娘家虽不在京城,可她家也有亲戚在朝为官,少不得走了门道,与她递些银钱来花使。
萧才人则不同,她一失宠,娘家就没人再管她,供她银子花使的是五皇子延宁王。她有心管绣鸾,却又怪绣鸾不该开罪了凤歌公主,行事没有分寸,累得她自己个落下“不容手足”的名声。
绣鸾得了回话,面露难色地道:“小马公公,我亦想去的,更想打扮得像个公主,可我宫里……着没有拿得出手的。”
小马一看她这样儿,“我说公主啊,这四季例赏可没少你。宫里好几位公主,除了额外赏赐的,旁人也不比你多几样。”
玉鸾、雪鸾有贤妃打点,提前一个月就在给她们预备宫袍、首饰。
凤歌公主是没亲娘,可皇帝宠、容王疼,就连德妃也备了一身宫袍、首饰添上,更听说她宫里的宝贝连库房都装不下了
身后的宫娥道:“小马公公,绣鸾公主真没有得体的宫袍,否则也不会上门来求凤歌公主。”
绣鸾迟疑了一阵,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让我见见凤歌,我……我就与她说几句话。”
小马冷声道:“你快回去预备吧,我们公主这会子正在打扮呢,宫里都忙着游园的事,再耽搁下去,这几时才能出宫?”
绣鸾垂首,宫里人说她抠门、寒酸,为什么就不想她的难处,她是有例赏,可哪有得宠公主的好,得宠公主领的宫绸贡缎,花式好,颜色好,都是每年最新的料子,而她领到的都是往年的陈布,颜色是别人不要的,花式就是给四五十岁的老太太做都嫌太素。
她也有首饰,式样新的、精致典雅的,早被其他公主、嫔妃得了去,到了她这里,就剩下一些学徒匠人做的首饰。
就这样的东西,她哪敢戴出去?
萧才人现在也不大管她,萧才人想管,可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开口就埋怨她当年胆儿大,敢勾结外臣弄火蒺藜,要不是皇帝仁慈,看在是他的女儿分上,还指不定如何呢?
五皇子延宁王不得宠,又没领到什么正经差事,不过是靠汤沐邑与一份家业在支撑着,手头也没有多宽裕,不像德妃所生的长安王,他好歹领过几回差事,那都是有油水的,而德妃给长安王挑的王妃,嫁入皇家,那嫁妆丰厚得惊人,根本就不缺银子。
再有刘静妃所出的四皇子广平王,虽然刘静妃失宠,可她的妃位还在,在皇上跟前近几年寻常不说话,一旦开口,皇帝也会给她两分看顾。
翠薇宫里,碧嬷嬷正呼道:“蓝凝、翠冷,你们是如何分工的,蓝凝替公主换洗宫裳,出去待的时间长,随常的一身,宫袍一身;翠冷,让你预备点心,你呆立在那儿作甚?”
翠冷福身道:“嬷嬷,我已经预备好了。”
“预备好了,就把东西都装好,一旦动身就得出宫。”
绣鸾心下着急,皇帝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存在,更因几年前她弄火蒺藜的事而厌弃了她。她猛一转身,穿过小马的身边直往里跑,一口气跑到大殿:“凤歌,我也想举止打扮得体,可我宫里的宫袍多是几年前做的,这几年我又长胖了些,穿着都瘦了,颜色也得褪了。还有首饰,我宫里真是没有得体的……”
绣鸾衣着一身随常宫袍,难怪宫人说“绣鸾公主比宫娥好不了多少”这一身茧绸春裳,除了颜色与大宫娥的不同,质地式样都很相似。
江若宁又忆起宫里关于绣鸾的种种议论、流言,都说她寒酸、抠门,给她自己攒嫁妆等等,怕还真是过得艰难,亲娘是个小小的才人,这妃位、嫔位、贵人位的多了去,而皇帝的嫔妃人数原就不多,偏她还处于最末位的。
“凤歌,我真的没有得体的宫袍、首饰,我没说谎……”她巴巴地望着江若宁,一脸哀切,“我以前是算计过你、嫉妒你,可我真的改了,你信我吗?”
如果,江若宁说不信,绣鸾想她一定会转身离去,大不了不去参加踏春游园。
翠冷不满地道:“绣鸾公主怎么能这样?哭穷都哭到我们公主跟前来,四季例赏,每月例银,样样都没少你的,大家不都一样的,你宫里这么多人服侍,我们宫里也这么多人?”
这等哭穷,有意思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