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生槿去找梁深齐还书,梁深齐才练完武,一身汗,他一瞅顾生槿胸前比平时略厚一层,就一边扯着衣领扇风凉快,一边和顾生槿走到了没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里,笑呵呵问:“小师叔,你看完啦?”
“看完了。”顾生槿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才从怀里摸出那个用布包好的话本,递给梁深齐,梁深齐立刻发挥他的绝技之一“飞仙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话本一口气揣进了自己怀里。收拾妥当了,他又笑着道:“我喜欢绍潇潇,小师叔,你喜欢哪个姑娘?”
绍潇潇灵动活泼,鬼点子多,跟她在一起永远不缺好玩的事。外在浓眉大眼,性格宽厚正直,内心还有一颗蠢蠢欲动少男心的梁深齐会喜欢她,作为他资深书友的顾生槿一点也不意外。他总是喜欢活泼这个类型的妹子,上回看一本男主最后选了另一个妹子共度一生的话本,活泼女配为救男主而死,梁深齐还长吁短叹了好多天,说是要是自己在,一定不会像男主那样不把女配当回事,会好好爱护她。脑洞不过瘾,还央了徐添风为妹子作画,为此差点连攒了好几年的老婆本都交待干净了。这还没两个月,他又喜欢绍潇潇了。
不过这话本里也就两个姑娘,一个绍潇潇娇俏好玩,另一个林霁就是温婉贴心了,顾生槿倒也欣赏两个姑娘,只是不是他的类型,顾生槿摇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
“真不知道小师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梁深齐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笑了。
“你真想知道?”顾生槿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梁深齐就露出好奇的神色来,重重点了几个头。顾生槿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梁深齐老老实实地把脑袋探了过来,一点不疑有他。顾生槿正要大吼一声你猜震震他的耳膜,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师叔祖,可找到你啦!”
梁深齐忙挺直了身子和脑袋,少男怀春的话题总是不好被别人撞见,他就露出几分心虚来。要是换个人来见到他这个样子说不定就想歪了。幸好来人只是掌门师兄的小徒孙赵广佑,他才五岁,再聪明也受年龄阅历所限,只狐疑地看了看梁深齐,是猜不到他为何如此的。他三步两步蹦到顾生槿面前,仰起脸道:“小师叔祖,师祖正找你呢,让你午后去他那里一趟。”
顾生槿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赵广佑毛茸茸的脑袋,随口问道:“前些天听掌门师兄说你已经开始背两仪心法了?”
“是!已经背了三分之一了。”赵广佑脆声应道,那张扬起的自豪脸蛋好似一个圆圆的红苹果。
“不错不错。”顾生槿笑嘻嘻地又掐了掐他水嫩的脸蛋,“虽然离小师叔祖我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和你添风师叔当年已经差不多了。”
赵广佑捂着脸躲到一旁去,又让顾生槿捞回来了,闻言撅了撅嘴,不满道:“小师叔祖您每天这样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太为老不尊了吧。”
“噗——”
一旁正拧了水壶喝水的梁深齐一口水全贡献在了旁边树干上。
顾生槿瞥大惊小怪的梁深齐一眼,仗着自己现在顶着的身体比灵魂年轻了好几岁,不要脸地跟赵广佑讲起道理:“你小师叔祖我只是辈分高,还没弱冠成年呢,从法理上来说,我跟你一样还都是孩子,你知道么?”
旁边喝了第二口水的梁深齐又呛住了,扶着树干一阵猛咳。
赵广佑皱了皱鼻子,歪头想了想,就摇摇头,小大人似地道:“小师叔祖就爱歪理。算了,我小人不记大人过,就不和你计较了。小师叔祖,你伸出手来,我有东西给你。”说着,对着顾生槿点点脑袋和眼神,示意他伸出手来。顾生槿好笑地照做了,摊开手掌看他玩什么花样。赵广佑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摸出一大把用手绢包着的麻糖来,郑而重之地放到顾生槿手掌心里,认真道,“小师叔祖,我一吃麻糖心情就变好了,你多吃一点,吃完了就不会不开心了。”
顾生槿一怔,他看着赵广佑那张认真的红苹果脸,心里一时泛出些酸酸软软的情绪来,接过了那方手帕,笑眯眯给他出难题:“这是你姐姐今早给你捎上来的吧,你都给了我,等你心情不好了,怎么办啊。”赵广佑虽然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却还有一个姐姐。那姑娘比赵广佑大七岁,就住在山下村里,每个月的这天都会上武当来看望他,顺道给他捎零嘴。赵广佑一向宝贝他姐姐捎来的零嘴,武当最年轻一辈如今又只有他一个,自然是用不着分享给他人的。往常顾生槿就爱在这口上逗他,他可都护得死死的。
顾生槿是没想到他会把麻糖全给了自己,只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
赵广佑认真道:“小师叔祖你放心,我给自己留了一点点,不会委屈自己的。”
顾生槿:“……”
那点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瞬间浮云了怎么回事。
个臭小子,你说一点我还能自我催眠你那是别扭说的,非说一点点,那不就是说你真的不委屈自己吗!
顾生槿把那包麻糖重新包好,揣进怀里,开口赶人:“好了,你的孝敬我收了,快回去把两仪心法剩下三分之二背了,等我下完山回来,我会考校你一番的。”
话一出口,顾生槿就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仔细一想,心里顿时卧槽一声。从剧情资料的时间线来看,他这次下山玩一阵子就要直接去誓师大会,之后是没机会再回武当了。……这不就是在给自己立flag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等我想想怎么把这个flag抹过去……也不对抹过去了,连flag都没有就炮灰掉的炮灰岂不是更虐!算了还是就让这flag立着吧-。-
赵广佑见他没什么要嘱咐的了,也不逗留,只道:“好。小师叔祖,你等着,以后我一定会比你还厉害的!”
赵广佑这回答真是和他的话组合成了完美死亡flag啊,连八年后都直接囊括进来了……顾生槿笑嘻嘻地挥手,给自己的死亡flag添上一块坚实的板砖:“那小师叔祖就等着了。”
目送赵广佑无忧无虑地离开,顾生槿又把目光转回了梁深齐身上,他正很没形象地拿手扇着脸。天气越来越闷,即使是灌了水下肚,他还是汗如雨下。顾生槿抽了抽嘴角,他又不是没带扇子,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拿。顾生槿就把腰后插的蒲扇拿下来,给他和自己扇风,边扇边问:“十二,你说掌门师兄找我,会是为了什么事?”
“你不是要下山了吗,为的这事吧。”梁深齐不以为意。
“下山的事他前两天已经嘱咐过我一遍了。”顾生槿皱了皱眉,没想通。
梁深齐摆摆手:“别想啦,下午不就知道了。对了,我前几天得了一本催人泪下的话本,挑灯夜读完后,我一个大老爷们都差点被虐哭了,小师叔,你要看么?”
顾生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他诧异地望了一眼梁深齐,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把你虐到都哭鼻子了?”
梁深齐强调:“小师叔,我没有真哭,是差点哭了。”
顾生槿心道,我还不知道你吗,看个类似官家小姐和江湖少侠相爱,最后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现实向be话本,都能情感丰富到默默泪流,要不是他平时都特正常,特阳刚,特铁血真汉子,简直要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投错了男儿身。顾生槿摆摆手,随意道:“这不是重点,你先告诉我谁写的?是我熟悉的作者不?”
梁深齐似乎又想起那个剧情,他红着眼对顾生槿介绍:“是昭渠先生,你还记得么?就是当年写素风和林期声相爱不能相守差点虐哭我的那位。”
原来就是那个能萌能虐,把好好一个官家小姐和江湖少侠的青春爱情故事写成虐心虐肺虐肝的现实风格的昭渠……顾生槿一脸了然地点头:“哦,就是那个总能虐到你画风突变嘤嘤哭泣的作者。”
梁深齐略不满地强调:“没有虐哭,是差点,差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差点。”顾生槿适可而止,举手投降。
梁深齐满意了,又问他要不要看,顾生槿立刻点头,哥俩好地勾住了他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力强劲的蒲扇:“看,怎么不看。你心爱的先生写的话本,我是一定要捧场的。”
两人约好了晚上去梁深齐房中拿话本后,就一道去吃了饭,饭毕,顾生槿就早早地去找了唠叨起来就能没完没了的掌门师兄。洛景诚已经五十多岁,精神奕奕,身体有些发福,又兼他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说话,这让他由内至外地像一个弥勒佛。
这进错道门的弥勒佛现在正在给自己院里的一溜绿色植物浇水,见顾生槿来了,仍不紧不慢地忙自己的日常。
顾生槿跐溜一声蹿到他身旁,笑嘻嘻问:“师兄,找我什么事儿啊,还得我亲自来一趟?”
洛景诚佯瞪他一眼:“都正式出师了还没个正形。”花洒倾倒出无数道优美的弧度,喷洒在绿色灌生植物上,洗去了上头沉淀的灰尘,使它们重焕了清绿的朝气来,又无形中降低了几分周遭的闷热。顾生槿贪凉地往树荫底下站了站,就听师兄说,“昨儿沈愉找我了。”
顾生槿身形顿时一僵。洛景诚剃了他一眼。继续道:“他求我让他跟你一块下山,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