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四个强盗来到“四方寨”,弯弯有点小失望,什么山寨,不就是一个破山头么?树木茂密,很适合潜伏倒是真的。
看到弯弯露出不屑的神情,那强盗头子忙道:“小姑奶奶,您别看我们山寨简陋,这地势可是很不错的,来往的商客多着呢,生意也好做得很!”
所谓做生意,不过就是打劫,说得那么文雅做什么?弯弯很不满了,阿娘说不管干哪一行都要有自己的招牌和特色,这样才能让人记得住。
弯弯一边懒懒地上山,一边道:“要是你们的生意好做,干嘛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劫啊?而且,还忒没有职业道德,连妇孺小儿都不放过,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以后还怎么混啊?”
那么小的娃娃,说话还嫩声嫩气的,可是四个魁梧的汉子一声都不敢吱,打劫妇孺小儿固然没脸见人,被一个黄毛小娃娃给打了,他们还能再窝囊一点么?
老二心直口快,道了实情:“小姑奶奶,这年头谁都不好混,就这么一个破山谷还有人争来争去,我们四方寨的生意都被对面山头的八合寨给抢走了!他们仗着人多,不让我们在碎河谷里讨生活,害得我们老大天天都被夫人揍!”
“被夫人揍?”弯弯好奇极了,她没把握住老二说话的重点,一心就扑在那个揍人的山寨夫人身上了,阿娘以前一生气就会揍阿爹,阿爹每次都笑嘻嘻地任阿娘打够了,一点都不恼,还抱着阿娘一个劲地哄,什么宝贝啊心肝地叫,躲在旁边的弯弯和阿公一起偷偷笑。
弯弯等阿娘走了,就奇怪地问阿爹为什么不生气呢?
阿爹略略尴尬地咳了一声,望着阿娘的背影,小声告诉她:“弯弯,这叫情趣。你阿娘舍不得对阿爹下手,就是打着玩玩儿,其实一点都不疼。”
从此,弯弯心里有了个概念,女人打男人这种事,要是做得好了,那就是情趣。
这么说来,懂情趣的不止阿爹一个人啊,这强盗头子和夫人也懂!
可是,上了四方寨,看到那个压寨夫人的时候,弯弯懵了,那压寨夫人倒拿鸡毛掸子,看到四人空手而归,手起鸡毛掸子落,狠狠地抽在强盗头子的身上,骂骂咧咧的:“窝囊废!老娘自从嫁给你,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不争气的东西!早上吃了白面馒头出去,中午连根毛都没带回来!你让这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啊!西北风啊!”
鸡毛纷飞,压寨夫人的嗓门大,震得山头树上的雪都抖了三抖,弯弯特别担心雪崩,也无心再欣赏“情趣”了,赶忙站出来阻止,一把将鸡毛掸子给握住了:“那个,别打了!”
强盗头子热泪盈眶地望着弯弯:“小姑奶奶……”
四方寨其实只有一排矮小的木头屋子,比云城弯弯家的花圃面积还小,这会儿,老弱病残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的木头栅栏前,欣赏着这一出每日必演的好戏。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压寨夫人瞪着弯弯,手上使不出力气来。
弯弯细胳膊细腿,而压寨夫人的体形足足是弯弯的三倍粗壮,这寨压得够狠的啊!
弯弯很有礼貌地指了指强盗头子。
压寨夫人立马又破口大骂,口水四溅:“你个死鬼!找不到吃的也就算了,从哪里又带回来这么个拖油瓶!还嫌老娘家里吃饭的嘴不够多么!你……”
声音突然静止,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压寨夫人张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山又抖了一抖。
弯弯无奈地拍了拍手,叹气道:“吵死了,先封口两天,看看会不会清净一点。我饿了,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小白缩在她脚边睡觉,听到这一句立刻醒了,很了解地蹭了蹭她。
除了强盗头子之外,其余三人殷勤地领着弯弯进了栅栏,把压寨夫人丢在了脑后,那强盗头子却不敢走,哆哆嗦嗦吃力万分地把夫人扶起来,把鸡毛掸子又送回她手里,解释道:“夫人,你不要生气,这小姑奶奶厉害着呢,兄弟几个都中了她的招,没命活了哟!”说到这最后一句,使劲一拍自己的大腿,几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要是刚刚弯弯没有出手封了她的哑穴,这胖夫人估计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现在她却信得彻底,可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抖啊抖,作势就要去找弯弯,那强盗头子拉住她:“哎唷,夫人哪!不要去!那小姑奶奶下手狠着呢,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啊,你不是她的对手!咱们先应付应付她,估计她玩够了也就走了!”
四方寨不大,人也多是老弱妇孺,算起来,大概不超过十个体力足一点的男人,跟阿娘故事里描述的梁山好汉不大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更是别想了,她来这山寨两天,连根肉丝都没见过,天天白面馒头都算好的了,有时候还跟着他们一起喝野菜汤,饿得小白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被山寨里的孩子撩拨来撩拨去。
弯弯这两天忙着玩雪,山上树木茂盛,雪还没有来得及化掉,她和那些孩子一起在山寨前面一左一右各堆了一个雪人,冻得两手通红,可是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雪人长得真是太难看了,跟那个消失了的“雪人”根本没法比,就算把她身上的雪白狐裘脱下来给它们披上,它们也活不了。
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格外地温柔,让人昏昏欲睡,弯弯小祖宗也算是被伺候地很好,第三天,那个压寨夫人能开口说话了,吃饭的时候语气不善地把一个黑黝黝的窝窝头递给她:“呐,快吃!”
弯弯皱眉,小白更沮丧地趴在破旧的木桌上。
压寨夫人的脾气火爆,张口就骂:“这是我们山寨里最好的东西了!你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后院跟我们一起喝芋头糊糊!白吃饭的还这么挑剔!”
弯弯没生气,她觉得压寨夫人说得挺有道理的,她不能白吃人家的饭啊,还没想好怎么做才好,外头的栅栏吱呀一声被推开,四个强盗垂头丧气地拎着刀回来了,老二把刀用力掼在桌子上:“除了一个砍柴连鬼影子都没见到!真他妈地混不下去了!”
老四也把刀“哐当”一声丢下,用斗鸡眼看着压寨夫人:“大嫂!你不是说没饭吃就去打劫么?现在兄弟们是去打劫了,还是他妈的吃不饱饭!”
老大也想丢刀,被老三拉住,他指着弯弯,结结巴巴道:“吓……吓到……小……小姑……姑奶奶……了……”
老大看着弯弯,叹了口气往长板凳上一坐,两手拄着刀低着头不说话。
“要不是八合寨那帮孙子占了碎河谷的地儿,打劫怎么吃不饱肚子?!改明儿老娘去放把火把八合山给烧了,让那帮孙子整天鼻孔都朝天出气去!”压寨夫人吼得整个木头屋子都在抖。
一帮老幼妇孺都围过来了,却都不敢说话。
弯弯觉得这压寨夫人气势挺足的,她还没见过嗓门这么大的人呢?深夜他阿娘那么火爆的脾气,就算和深夜他阿爹吵架,也不会吼成这样,因为她骂两句就拔剑开打,弯弯躲在角落里偷偷观摩过惊天动地的场面,剑光闪闪,激动得不得了,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只手去扯深夜的衣服:“深夜,快看快看,你阿娘好厉害!不,你阿爹更厉害!呀,头发都削掉了半截!不过剑术好高超哦,身上一点擦伤都没有呢!”
深夜的冰山脸毫无表情,抱着剑站在她身后,无视弯弯的所有兴奋,见怪不怪地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木头云樗则躲在深夜后头两腿直哆嗦,他根本不想看深夜他爹娘决斗的,可是弯弯说是男人就该来看看,他实在不能承认自己不是男人就跟过来了,可是他真的不喜欢舞刀弄枪,那缠斗在一起的剑光闪得他眼睛都快瞎了,却还不能往后撤,因为弯弯会借此更加卖力地羞辱他,她肯定会说:“木头,我是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还不承认自己是个娘娘腔?”真是让木头欲哭无泪。
回忆完毕,弯弯闲闲地道:“既然想都想到了,那就去做啊,要不然就只能天天吃这种黑不溜秋的窝窝头了,呐,那芋头汤都可以照镜子了。”
压寨夫人却被噎住了,脸上难得窘迫,半天才嘟囔道:“你当放火烧山那么容易啊!八方寨的都是死人是不是?!老娘要是真能放火还会等到现在?!”
众人不说话了,算是默认她说得对。
弯弯眉头深锁,手指瞧了瞧灰土的桌面,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下定决心道:“反正我也无聊了,你们没饭吃我就没饭吃,不如跟你们去打个劫,当然,先去把八合寨那帮孙子给灭了再说!”
小白张大嘴巴看着她,弯弯,你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