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拉住衣袖的酒倦生,连连将手朝着自己脸上捂去,不让我看他的脸。
他这样搞,实在让我又气又笑,这老小子还为那时候将我蒙混过去的事而感觉不好意思。
不过酒倦生接受现实也快,颓然地转过身来,先是看了左棠一眼,再来才对我道,“没想到最后拦下我的人,竟然是你。”
我自一脸不解,但随后就明白笑道,“这些人可不是飞花院的家伙。”
杨丰裕他们不知道酒倦生的身份,酒倦生也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显然是又误会在其中了,亏得我以为这老小子是对我愧疚,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待回答酒倦生的问题,“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我三人随后再进房间,杨丰裕上来两步抱拳道,“先前不知老先生是倾兄弟的朋友,还请原谅则个。”
酒倦生并没有着急地理会杨丰裕,看了左棠一眼后,才点了点头,回礼道,“有礼了。”
坐下之后,场中气氛轻松不少。解决了酒倦生这个麻烦,杨丰裕自然开心,甚至直接开口道,“老先生此行可是为了刺杀那飞花院的院主而来?”
如此唐突,有点让我始料不及,但酒倦生却坦白承认,“不错。”
“那我还是劝你放弃吧。”一旁左棠道,“虽然阁下实力不逊,但我认为你行此事,基本还是有去无回。”
左棠的话,也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差不多猜道了妙音宗那边的想法,我也明白了酒倦生是被人当枪使了。这时候倒是飞花院不想正面与妙音宗起冲突,反而是不想酒倦生死的。而老邢也准确地给我表达了这个意思。
不过对于左棠的劝诫,酒倦生丝毫不为所动。而这也使得我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老头明显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不能自拔了,除了强制手段,我想应该没什么好办法阻止他。而到了那一步,我也肯定会做的。
不想酒倦生太过尴尬,我连忙结果话题道,“两位身份显贵,为什么会来这地方待着呢?”
问到这个问题,杨丰裕自然地开口道,“北上两国交战,战『乱』不堪。我生『性』不爱这些东西,所以就跑来这地方享受来的。这里风景好,空气好,漂亮的女人也多!”
杨丰裕回答时一脸的猪哥『色』,但我显然不认为如此。
从刚才的对话中,我很能明白这两人是根本不在乎云飞扬的情况的,那么肯定不是跟舒师兄,鹤长老一路的。那除了这个,他们还能有什么事吗?
一个这么高的皇室来这种地方,不惹麻烦,没有一定的目的,是不成立的。这两人与杨花落交好,来此地必然经过其授意。我不知漠『乱』海现在是什么情况,没头绪,也猜不到。所以只能点头承认了杨丰裕的话。
但就在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准备起身告辞之时。一旁的酒倦生忽然道,“你们此行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吧?”
左棠眉头一挑,“酒先生有话讲?”
酒倦生轻笑一声,“北上来客,皆是如此。带着莫名的可怜目光审视着我们不落之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多年之前便已领教过。没想到今日还是如此,没得半点改变。”
我听到这等找茬的话,自然想拉着他少说点话,但杨丰裕接话很快,仍然戴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道,“老先生又有什么高见呢?”
酒倦生冷哼一声,使得气氛明显不对了起来。
而我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本以为酒倦生是因为多年之前被步轻尘击败,所以将压抑多年的不满发泄了出来,但看来这老头好像还真有点东西。
“杨花落继位之后,上来便囚禁掉大雷音寺的文心居士。而文心居士又是谁呢?世人皆知,其还俗之前,可是雷音寺中藏经阁人人尊敬传法者。为普众生平等理念特地还俗,为漠『乱』海皇室百姓效力几十年。由此莫名的举动,杨花落顿时与雷音寺矛盾激化。这个,你们为皇室之人,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掌握的消息更多吧。”
一旁的左棠,已经忍不住站出来怒喝道,“住口!”
不过杨丰裕却将欲要动手的左棠拦了下来,他的脸『色』较之刚才,已经差劲了许多,“老先生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一旁,已经听愣,我了个乖乖,我是真没想到酒倦生还有这手呢!
酒倦生这时不着急了,完全展现了一副仙姿态,端起茶来浅浅一抿,“漠『乱』海与问天王朝交战。若不是因为问天王朝内部出了矛盾,恐怕因为你皇杨花落的家门都被踹了个破。事不易久拖,任谁看了,都知道杨家的天下不稳了。而现在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要想办法联合漠『乱』海的第三大势力——缎天宗。”
场中已经安静到可怕,我自己都能听到我心脏的搏动声,没想到漠『乱』海竟然内『乱』成这个样子!
“而锻天宗平时不参与俗世。所以想要拉拢他们,还是比较困难。可时间不等人,身为三太子的杨花落,本来上位都艰难。动了雷音寺的根基,你说他们怎么会对待你兄长呢?”
酒倦生三两句话,就让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
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左棠,现在已经满头大汗,而杨丰裕也是一反常态,手杵下巴,脸『色』严肃。
过了好一会,杨丰裕才缓缓开口道,“前辈又有何高见。”
“高见?”酒倦生轻笑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等事还有什么聊的?接下来的雷音寺,无非是跟你们采取同样的手段。一来是拉拢锻天宗,最不济,也是让他们保持中立。下来则要利用杨花落上面那两位兄长做文章。而要我说,内忧外患下,你这兄长,动了文心居士,可真是愚蠢之极。”
酒倦生话说的很不留情,但却是十分犀利地切中了漠『乱』海的要害。
而听到这一席话,杨丰裕已经无法坐下,现在站起弯腰,毕恭毕敬道,“前辈所言不错,现在我杨家已经是岌岌可危。不过我也不认为事情没有转机。第一,我兄长已经派人渗透不落甚久。与各方势力交好,今日云飞扬能被扶持上位,我杨家背后推力不小。如果....”
杨丰裕话还没说完,就被酒倦生打断道,“云飞扬上位以来,铁血手腕拿下叛『乱』者,收『药』神谷,阴阳门。将自身势力固若金汤,之后又捆着整个不落清剿飞家风家的卧榻侧者。拥有如此雷厉风行手段之人,冷酷无情,又怎么可能会为你们这点蝇头小利远赴重洋帮助你们?想当然了吧?”
被这般数落,杨丰裕也没有动怒,在这件事上与酒倦生也没什么争执,继续道,“那您也说了,还有锻天宗这第二条路可走。怎么我们就要完了?”
酒倦生听到这话,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之后才道,“那我且问你,能拿的与锻天宗同仇敌忾机会的那本《炼天决》,你们找到了吗?!”
声若洪钟,震耳发聩,我与杨丰裕以及左棠全部愣在了原地。
而见到如此场景,酒倦生哂笑道,“看来真是如此了。纸总抱不住火,你们还是想办法忙你们的事吧。只不过不要觉得我这老头没点脑袋,让你们如此轻松玩弄股掌之间。就跟多年之前的步轻尘一样,可惜你们的境界,差他们还太远。走了!”
最后一声酒倦生是跟我说的,杨丰裕与左棠以及如呆头鹅一般立在原地,对于酒倦生说的离去,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我则是心中挂着小九九,连忙跟着酒倦生的屁股,也离开了。不过却在临走时,告知杨丰裕了一句,有空再聊。
面前酒倦生的背影,潇洒而又帅气,我从来也没想过这老头竟然还有如此魅力。倘若我为少女,早就忍不住以身相许了。
不过酒倦生的步伐越走越慢,越走越累,最后只听得他一声叹息,“走吧,陪老夫去喝点酒。”
我心中自有许多话要问,当然不拒绝了。
到了酒楼,二话不说先启两大谭好酒,一杯一杯给老先生敬上。
而一杯一杯过后,酒倦生脸『色』红润,然后就莫名地笑了起来,但笑之中的眼睛,却是充满了泪水。
我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所以不知怎么安慰,也只好在旁边默默地倒酒。
“想当初,我就是这么给步轻尘敬的酒。”冷不丁这么一句话钻进我耳朵里,也让我打开了话匣子。
“您当年还跟步轻尘喝过酒呢?”
酒倦生点了点头,但随即不爽道,“那时候我年长他不少,竟然还得给他敬酒,想来我心中就不爽!”
我在一旁只能陪笑,“达者为师嘛,达者为师嘛。”
酒倦生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继续给我说下去,反而在不断地感慨,“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闭上眼睛,仿佛与步轻尘喝酒的日子还在昨天,睁开眼,就成了他的弟子了。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我还想搭些话,但酒倦生将我手一拉,醉醺醺道,“走!外面跟我比划两手去!”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有些无语,不过看到他坚持的样子,自然也不好拒绝。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酒倦生很是开心,从我手中夺过酒坛子,咣当当给我斟满,“先喝了再说!”
对面他这样的热情,我也不好意思,只能放开嗓子将酒灌进自己的嘴里。辛辣的味道入喉,激得人一个灵醒,也让我奔放的心跑了出来。喝到后来,也不用碗了,直接端起坛子朝着最里面灌。
一坛接一坛,是越喝越上瘾,不一会两人就都已醉地走不动到。
互相搀扶着,踏上门槛,我打笑道,“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能交手吗?”
酒倦生哈哈大笑,“你不明白,我是越喝越厉害!”张开口来猛然一口气吸入肺内,吐出一口洪流之气,空气中顿时充满了酒香味。
酒倦生的脸『色』顿时恢复了不少,大喝一声,“走!”身如扶风柳,纵着一摆,身子就上了屋脊。
当我紧跟着踏上屋脊时,酒倦生人已如三月柳絮,空中渐飘渐远。
这老头,竟然还想与我比比身法!
我心中顿时升了争雄之心,也正好,拿这老将试试我的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