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走后,深夜时,我并没有再继续装睡,当萧凌轻轻推开门进来看见我坐在床头时眼底露出微微惊诧,他随即敛去神情,很自然的关上门,走了过来。
萧凌一身深色西装潇洒倜傥,剪裁合体的西装将他整个人衬的身长如玉,英俊笔挺,尤其是他那双修长的腿格外吸眼,脚下铮亮的黑色皮鞋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面色冷冽,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这样的萧凌,便是黑夜王者,相比白色西装,黑色更适合他。
他走到我跟前,拉开椅子,像往常一样将外套脱掉搭在椅子上,袖口解开,将袖子往上捋了捋,又松了松领带,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以前我总想找一个词形容萧凌,一直没有适合的,如今我才想起一个词,妖孽。
狭窄的椅子,萧凌长手长脚,根本不适合久坐,我不知道之前那些漫漫长夜,萧凌是怎么在这椅子上熬过去的。
他将双手按在太阳穴的地方,似乎很累,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似乎他的眉头从未舒展过。
他依然没有说话,我也就这么看着他,双手在被单下不停的搅着,因为紧张。
一阵夜风吹来,撩开纱窗,室内忽然如冬夜般寒冷,我冷的不由得轻颤了一下,病床发出细微的声响,萧凌起身走过去将窗户关掉,他站在窗前,本想掏出烟,可想到这是病房,又放了回去。
在心里不知挣扎了多久之后,我开了口:“萧少,从今以后,你别再过来了。”
我说出这话,每个字都是一把刀,在我心口上砍。
这个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在我爱过,痛过,恨过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恨了,当初我能怀着恨,像个疯妇一样对他又咬又吼,当知道允儿是我与他的孩子,我是崩溃的,可我又卑微的想,这已经是我与他最后一点联系,当初那孩子我没能保住,允儿,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都说恨越深,爱越深,可真正到了深处,女人是能被逼疯的,可又只需一点借口,女人又能自欺欺人,放下所有,独自守着,远远凝视,抱着自己最后一点希望,最后的联系,可怜又可笑,就算心爱的男人用刀剑朝自己心口上砍了无数次,所有人都不赞同,却依然含笑饮鸩毒。
他笔挺的背影,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我想要到达,却又触及不到的世界,在另一种程度上,我又与林宛如是相似的,同样的悲哀。
萧凌转过身,薄唇紧抿,眉头紧蹙,傲气凌然的看着我,眼底是寒冷和失望,似乎我的话伤了他似的。
他踏了两步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微微偏了头,垂了眼,没敢去看他,不过我知道萧凌不会动手。
萧凌只是冷眼看我,久久没说话,我抬头凝望着萧凌,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句:“萧少,别再过来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意思,我们谁都懂。
曾经的我们,互相索取,我要名利金钱,他需要一个相似的女人填补他心里的缺陷,我们只是**与金钱的交易,后来的我们,我在肉欲中沉陷,可我对于他,依然只是替身,林宛如口中那些话,又能证明什么?
萧凌爱我?不是。
既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听听也就得了,我没那个精力再去揣度他的心思是男人在占有欲还是什么。
再后来,孩子没了,我疯了,这段时间,我不知道他扮演着什么角色,可此刻我不想去找寻了,萧凌的心,谁也看不懂。
“江夏,你为何如此倔强。”萧凌眉头深蹙,眼神冰冷凌厉。
我的语气同样冷然,自嘲一笑:“萧少,这场游戏,早就结束了,一直不放手的是你,我不可能再回去。”
“因为宁昊然?”他的声音陡然间变的冷锐,凌厉冷冽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一种冷森森的杀气。
我不惧的迎上他冷漠的眸子,淡淡地说:“是,昊然为我做了这么多,他不介意我是一个小姐,不介意我曾跟过谁,他还向我求婚,可以给我名分,我已经决定答应他了,所以请你,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们都放过彼此。”
说着这些谎言,心也随着绞痛,这样的理由,我骗不了自己,可我知道能骗过萧凌。
话音刚落,他忽然扑过来,双手撑在床上,将我禁锢在他身下,声音低沉浑厚,但如果忽略里面夹着的肃杀与冷嘲,会是很好听的声音。
他说:“放过?你本就是我的女人,江夏,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对你好,那就是我萧凌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的行为,如果换做别的女人,早就尸沉城中河了,你以为宁昊然他对你真心?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对付我的一把刀,此刻这把刀插在我的心口,你却说放过彼此,你觉得可能吗?”
我的心骤然一紧,不是因为萧凌说的那句我是宁昊然手中的刀,而是那句我这把刀插在他的心口,那代表是不是,他对我,真的有过心动?
凝视着他冷冽的眸子,我真希望在一片深邃幽深中找到一丝证据,他为我动心的证据,然而却没有,心里燃起的火光,最终在那一片幽深中寂灭。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我推开他,冷笑道:“不用你来跟我说这些,我知道,当初你因为宁昊然才重新选择我,你是不是以为宁昊然跟你一样将我当成替身?凡是宁昊然想要的人,你都会抢走,以此来证明你的能力比他强?萧凌,我当初是爱你,可我也说过你不会是我最后爱的那个人,这就是婊子无义,戏子无情,这两样我全占了,那个叫欣雅的女人,是你心中的人,也是宁昊然心中的人,我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萧凌,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三年,你放不下,我也不会再做替身,宁昊然他是真心,还是对我有目的,我自会判断,在我心目中,你还真比不上他半点,你除了杀人发狂,还能做什么?别整的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你,你走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不能走出。”
他凝着深邃的眸子看我,我偏向宁昊然的话让他深邃的眸子一点点变冷,直至冰点:“宁昊然在你心里这么重要?既然都是替身,你甘愿让他将你当作替身,也不愿留在我身边?”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刺穿了似的,疼的无以复加,原来他们真的都爱那个叫欣雅的,从头至尾,我都只是替身,方才我只是在试探,可结果真如我所料,我不敢去问宁昊然,而萧凌,给了我答案,此时我不知道他们谁更可恨,心里对宁昊然建立多年的信任一朝轰塌,我忽然觉得他们都很可怕。
宁昊然负我信任,萧凌负我情深。
我捂着耳朵咆哮道:“我是江夏,从来不是别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了,我为什么要做一个死人的替身。”
此刻我才明白一件事,世上最悲戚的事莫过于跟一个长眠于地下的死人比较,因为你无法比较,便谈不上超越。
我的那句死了,刺激着萧凌,他扬起手想要打我,我自个儿将脸凑上去,大有一种泼妇无奈的感觉:“你打,这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我不信你还能比姚豪打的狠。”
我的话让他的手停在半空,眸子微微闪烁,最终愣是没落下来,我自动愈合着他看不见的伤口,起身冷看着他,讥嘲的说:“萧少,你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对我一个女人不是打就是恐吓,有意思吗?我知道你为了我脑袋上被砸了,姚豪被你活活打死,红姐和蔡晴晴可能现在也不在人世了吧,你看,你萧少就是这么冷血,人命就是这么轻贱,你萧少有钱有势,杀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在想,你三年放不下一个女人,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爱?听说她是出车祸死的,那场车祸,或许跟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萧凌被我说得怒气涌动,他忽然眯了眯眼睛,旋即一把抓住我的手,因为我的手腕之前的伤还没完全好,他尚且还有点良心,并没有用什么力,冷漠无情地看着我说:“江夏,我说过,谁敢碰你,我便毁了谁,你所说的红姐,她的尸体此刻应该漂浮在某一条河中,蔡晴晴,我没动她,我把她交给了姓莫那小子,相对于我结束她,我想姓莫的会比我更让她体会什么叫悔恨,姚顺海的儿子,你知道我怎么处理的吗?我活活打死了他,将他的手脚全部砍了,他敢碰我萧凌的女人,这就是下场,你又知道当年欣雅怎么死的吗?对,她是出车祸,那场车祸就是由我导演的,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可江夏,我再怎么冷血残忍,也没你心冷,我不想伤害你,可你也别逼我最后毁了你。”
闻言,我全身不寒而栗,当时黎若谈起姚豪的死,眸中闪过一抹恐惧,原来萧凌不仅打死了姚豪,还砍了手脚,只因为他想碰我。
虽然萧凌是为了我,可听到如此残忍的手法,我还是不由得自责,恐惧,可说他是为了我,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别人碰了他萧少的东西。
将蔡晴晴交给莫城,这对她,是最残忍的事,而我不知道的是,莫城对待蔡晴晴的手段,远比我想象中更残忍。
而欣雅的死果真是因为萧凌,死亡,就是背叛萧凌的下场。
看着眼前俊朗的萧凌,我的心随着身体不由得颤抖,他就是恶魔,若让他知道允儿是他的儿子,下场,我不敢想象。
“萧凌,你就是个恶魔,杀人狂。”我咆哮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一定会。”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怅然而冷血的看着我说:“江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你想要的东西,我一直为你留着。”
话毕,他扯着我的手将我往他怀里带,冰冷的唇霸道的封住我的唇,灵巧的舌头撬开我的贝齿滑入空腔中,带着烟草味,夹着暴戾的气息,旋即将我压在病床上。
我身上的伤都集中在头上,他用手护着我的头,又怕扯动伤口,虽然气息暴戾,可是动作却很轻,他吻遍我全身每一寸肌肤,而我无动于衷,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我冷眼看着他在我身上动作,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流入耳中,灼烫我的大脑,如一阵轰鸣之后,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他释放后,他扯过纸巾替我温柔擦拭,全程,我都只是睁着眼睛呆然的望着天花板,他收拾好后,又为我穿上病号服,为我掖好被角,温柔的不行,仿佛刚才那个暴戾的萧凌,又是错觉。
他穿上外套,在我脸上温柔地抚摸着,眼神带着深深眷恋,他说:“好好休息。”
门关上那刻,泪水如决堤般滚落,大颗大颗滑进耳朵,落在枕头上,脑后一片湿意,我哽咽着声音,捂着嘴,不敢出声,压抑的哭,让心里更加难受。
第二天宁昊然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恢复到平静,看着他温润的脸,想起这些年来的陪伴与帮助,平复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