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夏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订婚宴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他叫陈烽。
唯一一个没有请帖却径直闯入的。
“不好意思,这位是我朋友。”
在门卫的阻拦之中,夏丽也只能匆忙上前,为陈烽解围,然后在宴会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将其迎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两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陈烽挑了挑眉头,道:“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我来参加你的订婚宴,不过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丽顿时苦笑,掌心磨蹭着水杯,犹豫了下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
陈烽一言不发,过了不久后忽然开口,道:“牙魔已经死了。”
“被你杀的?”
面上掠过一抹惊讶之色,夏丽顿时开心了起来,道:“死的好。”
陈烽不置可否。
之后场面便冷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而这尴尬的主要原因,也无非是某个早已故去的人,以及显得有些刺眼的订婚宴。
“你真要嫁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陈烽才忽然打破了沉默,道:“这一切,你都已经想好了吗?”
夏丽一言不发。
忽然间她叹了口气,道:“可又能怎么办?”
侧头望向一边,杯盏交错,欢声笑语,好不和谐。
只是她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莫名的多出一抹嘲讽,自顾自的道:“如果我还没想好去死,那么也只能尽力融入他们之中,你看,他们多开心啊。”
陈烽一言不发。
身为世家子弟的他当然清楚夏丽的苦衷,只是因为某个故友,终归意难平。
“仇,我报了,我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剩下的,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无权干涉,只是恐怕到时候没办法喝你的喜酒,那就提前祝福你以后能开心快乐。”
说完这些话之后,陈烽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夏丽怔怔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没有阻拦,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走出门外,渐渐地,跟这片喧嚣渐行渐远。
陈烽不是第一次来上京了。
在过往的那些年月里,因为家族的一些任务或者说生意,他也没少来这里,有很多朋友。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陈家的少爷,那么他自然也没有了这些朋友。
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背影却显得那般孤独。
是形单影只,是形影相吊。
他忽然忍不住长长的吁了口气,一时间只想将自己体内所积蓄的那些抑郁之气随着那些乱七八糟莫以名状的心情尽数排出体外。
之后他便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既然不想回去,又没有目的地,与其像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的游荡,或许停下来,才能收获不一样的东西。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从日出中天,到夕阳西下,他却依旧没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份心情与解脱,反而是在这种等待中渐渐趋近于烦躁。
这种烦躁在他的胸腔内不断积蓄,让他坐立不安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冷静下来。
然后最后他还是豁然起身,面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忽然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日暮黄昏,黄昏之后便是黑夜,黑夜有可能是月朗星稀,也可能是月黑风高。
不巧的是,这**,恰好是月黑风高。
订婚宴持续了很久,到此时方才宣告结束,身体的疲劳跟心灵的疲惫一齐涌来,回去之后夏丽便倒在了**上,一蹶不振。
已经认命了的人生缺乏激情,然而颓败却也不该是人生的主基调,她想为自己寻找点什么,为了生活去寻找点什么,然而她发现自己办不到,也找不到。
若是曾经拥有过燃烧如烈阳一般的人生,又怎会甘于在黑暗中祈盼那一丝萤火的光辉?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自己从这纷乱如麻的思绪之中超脱出来,只是却依旧没能办到,乃至于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可奈何。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房间里不知何事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下意识的夏丽便是一惊,豁然起身作出了防备的姿态。
之所以没有向其他人一般在面对危机时大喊大叫,那是因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早已变得处变不惊。
尤其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可失去,这份不在意让她能够用一种麻木的心态面对任何的突发情况。
之后这抹警惕便变成了惊讶,只是这惊讶却也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便化为了苦笑,道:“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陈烽。
在长椅上坐了整整一下午,不同于当事人,对于这件事情他始终无法释怀。
没错,他是理解,然而理解跟接受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我带你走。”陈烽抬起头来。
夏丽不由的便是一怔,之后面上掠过一抹苦笑,道:“别开玩笑了?”
“难道现在这些是你想要的?”
陈烽表示不理解,试图说服对方,道:“难道你要这样虚与委蛇一辈子?”
“正如你所说,这些东西,我的确是厌倦了。”
夏丽面上掠过一抹怅然,之后转为自嘲,道:“只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了,而且,之前我答应过爷爷……”
陈烽无言以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道:“我们是朋友,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不快乐。”
沉默顿时降临。
“可……正如你没办法坐视,同样,我也不能看爷爷不快乐。”
夏丽拿出根女士香烟点燃,自从回来之后,她便在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破例。
眼圈自唇齿之间而出,于半空中扩散消逝,她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你走,如果被我家里人发现你闯进来,那就麻烦了。”
陈烽一动不动。
事实上,就算他是异能者,如此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想要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也是极难做到,只是他终究还是没办法平静的接受一切。
仿佛那个人真的已经成为了过去,所有关联的那一切重归自身的轨道,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
这让他觉得很悲哀,悲哀变成悲凉,悲凉变成不甘,不甘最后再成为行动。
“对不起了……”
他道,在夏丽猝不及防的时候,便已然来到了她的背后。
“你要做什……”
夏丽顿时便是一惊,只是话未说完,便已然被陈烽一掌拍在了脖颈后,昏厥了过去。
“无论如何,我想,至少我应该先带你离开这里。”
微微叹了口气,陈烽将早已昏厥的夏丽扛在了背后,之后破窗而出。
夜深人静。
身为世家大族,夏家别墅的防卫力量就算是相比起一些至关重要的地方,也是毫不逊色,只是在掳走了夏丽的陈烽眼里,却是相同虚设。
撇开异能不谈,单是体术方面,便罕有人能比陈烽出色多少。
一鼓作气逃离了此地,陈烽回到了在上京暂居的酒店,之后将夏丽放下后,也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无论如何事情都已经做下,就算是夏丽醒来后要跟他玩儿命,他也只能认了。
也正如他所料,当夏丽睁开眼睛之后便陷入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状态,一时间颇为有些无语凝噎,道:“我说姓陈的你发什么疯,至于这样吗?”
“就算你要怪我我也认了,但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做,我不想你以后后悔。”
陈烽冷冰冰的说道,声音有些生硬,这件事情上的确理亏的是他,未曾尊重当事人的选择,自己独断专行。
“谁要后悔了,我说你……”
夏丽本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是忽然一时语窒,想起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颇有些一言难尽,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我要回去。”
说着转身便想要离开,然而陈烽却已然先人一步来到了门口,拦住了夏丽的去路。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夏丽彻底抓狂,双手插进头发中一时间颇为有些气结,道:“我说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除了这件事情,其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妥协。”
陈烽微微深吸了口气,道:“如果说你有什么不得不嫁的理由,或许可以把那些所谓的理由告诉我,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帮你搞定。”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谁要你帮忙啊。”
夏丽一时间颇为有些抑郁,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这种一言难尽之中回过神来,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件事情真的开不起玩笑,要是知道我不在家我父母会发疯的。”
“那又怎样?”陈烽不以为意。
“他们会掘地三尺也会把我找出来的,你带走我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也就是说,如果杀了那个姓商的小子,到时候就解决问题咯?”
在之前的订婚宴上,陈烽已然知道了商天的名字,挑了挑眉头,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夏丽一怔,顿时被吓了一跳,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随手清理一条杂鱼而已。”
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情当一回事的陈烽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道:“这样的话,连未婚夫都死了,你自然也不用嫁人了。”
“你疯了……”
对于陈烽这理所当然的逻辑一时间夏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而且她丝毫不怀疑陈烽真的能够说到做到,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太疯狂了。
只是想要制止陈烽,又谈何容易,丁逸不在,这个从家族牢笼之中走出来的男人,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谁能降得住他?
此时得夏丽也只能苦笑,也唯有苦笑,一时间张了张嘴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