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值深秋,海风泛着冷意铺上岸来,但是骤然遇见繁华热闹的光明小城,陡然一滞,乖巧的散入城中,但当它出得小城,回到山林之中,立刻嚣张跋扈起来,调*戏下枯枝,舞弄下树叶,让本就缺少树叶的枝干更加萧索,于是,山林因为秋风,平添了几分冷意。
虽然光明小城中人烟繁华,冲淡了一些冷意,可现在毕竟已经是深秋,在一些破旧的深宅大院之中,仍有些身着单衣的人瑟瑟发抖着,他们为了生计饥一顿饱一顿,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好在光明小城有一个码头,常年不缺货物,所以他们也能勉强糊口,他们,便是可怜的脚夫。是不是不论一个城市有多繁华,但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阴晦一面。
在一处破旧的大宅中,宅门已经破损不堪,斑驳的黑漆被岁月卷成细密的碎片,不规则的罗列在大门之上,跨过宅门,左右两边原本的房屋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只余前方的大厅和大厅侧面的一间偏房,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正在侍弄着大厅中间的一堆火,他吃力的抱起一捆干柴,轻轻的放到一边,拆开后,慢慢的堆到火焰中,那跳动的火焰映衬着稚嫩的脸,照出了他的满脸汗水,大厅很安静,此时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一些汉子熟睡中的鼾声或呢喃声。这个小孩儿叫土豆,脸上因为侍弄火堆惹上了一些黑烬,他个头很小,身子也很瘦弱,身上穿着的是大人的衣服,有些宽松,因为怕透风,用干草紧紧的扎了起来,他看起来唯一有神的就是那双忽灵灵的大眼睛,虽然此时有些疲劳,但看着熟睡中的汉子没有醒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大厅除了正中的破桌子外已经空无一物,两边铺满了干草,睡了二十几个汉子,他们身上也盖着厚厚的干草,因为是白天,而且生着火,倒也睡得安稳。
土豆的脸上有些发愁,今年的冬天很不好过,如今脚夫也竞争激烈,想了想大厅侧面的偏厅还有十几个老人妇孺,土豆就叹了口气,是我们这些不能干活的连累了高峰高大哥,换作其他的脚夫,谁还管这些老弱,本来自己这一批还是有不少人的,可惜,都被别的小团体收了过去。
因为弱小,他们只抢到了半夜的伙儿计,钱不多,而且夜深寒重,有几个大哥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苦,所以悄悄的离开了。只是现在是秋天还好挨一点,若是冬天的话,该怎么办呢?
土豆正这样想着,忽然,那破旧的大厅木门吱呀吱呀的开了,一个和尚将目光投了过来,带着问询还有些许不好意思,推开了大厅中的秋意。一阵冷风吹来,饶是蹲坐在火堆旁,土豆还是打了一个冷战,他好奇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和尚应该也不大,目光很柔和,虽然他的举动有些唐突,但是不知怎么,土豆还是感到了一种温暖。
这就是十方来到大宅的情景。师父让他修一段心,而他的修为自然被封住了,不过如此也好,可以充分的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以不是普通人的眼光。
看了一眼犹自熟睡中的众人,十方重新望向了火堆旁的小孩儿,轻轻的说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那小孩儿点了点头,十方小心的关上了门,然后坐到了火堆旁,他伸出手烤了烤火,说道,“嗯,好温暖的感觉。”
十方四下打量了下,最后目光停在了眼前小孩儿身上,继续小声的说道:“打扰了,师父带着我从北边穿过山林,总算来到了这个小城之中,没曾想师父他,他就离我而去了,我现在举目无亲,游荡到这个地方……”说到这里,十方的语气有些哽咽,眼中更是挤出了几滴泪水,擦了擦眼泪后,他继续问道:“你能给我说说这里的情况嘛?恐怕我要在这小城里待一段时间了。”
看着十方期待的眼神,土豆心头一热,自己也是孤儿,而且我小的时候高大哥就没有抛弃我,这个和尚看着应该比我强一点,如果努力的话,还是能吃上东西的吧,以高大哥的为人,肯定不会介意的,想到这里,土豆说道:“和尚哥哥,要不然,等大家伙儿醒了,你问问看能不能留下来,我们这里虽然吃不饱,可是大家伙儿都很齐心的。”
十方和这个叫做土豆的小孩儿聊了起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土豆年纪不大,可是懂事的紧,随着两人的交谈,十方对这光明小城中的一切有了大概的认识。
他们这些人,是一帮在码头上靠扛活为生的脚夫,凭借着不怕吃苦的韧劲儿,吃上了这碗力气饭。
严食小国处于夹缝之中,困居一隅,国土多为山林,能够留存至今,实是周围的大国看不上眼,而且整个国家也不过光明小城有一个码头而已,形如鸡肋,如果费力占领,有些得不偿失。所以一直以来,严食也称得上国泰民安。
而有着国家唯一码头的光明小城,便成为了重要的商业集散地,商贸繁盛的时候,那一条条来自各方的货船,黑压压地挤在码头上,远远望去,似鱼鳞般密集。
于是,便有了脚夫这个行业,有些力气大,又心思活泛的,渐渐拉拢了一群人,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帮派,而有组织的脚夫当然更被看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了很多初衷。现在,在光明小城中,就有着三个这样的帮派,海头帮势大,游鱼帮和力帮次之,当然,也有很多自发组织起来的小团体,好在大家同为脚夫,虽然有些倾轧,但不至于不留活路,而十方现在来得地方,就是一批以高峰为首的脚夫,不过实力比较弱小。
接下来土豆说起高峰的好来,他们这个团体之所以弱小,是因为高峰高大哥收容了一些老弱病残,虽然脚夫已经是底层的人物,但高大哥告诉他们,人,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可是,他们这帮人毕竟实力弱小,抗不得大的活儿计,只能接一些相对很小的,而且别的脚夫不愿意干的,比如雨天,比如深夜。
说道这里,那个叫土豆的小孩儿有些黯然,可是看了一眼大伙,他立刻直起了腰背,大声的解释道,我们这里是最有人情味儿的。
人情味儿?十方忽然有些茫然,他愣了片刻,才明白为什么师父选了这么一处地方,看着土豆倔强的眼神,十方严肃的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些熟睡中的汉子终于有了一些动静,而最先醒来的就是东侧靠近门边的一个魁梧汉子,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火堆旁的十方,诧异的说道:“这位小师父来此?”然后他一拍脑门,对着土豆嚷道:“小土豆,给这位化缘的小师父拿几个面饼,来了就是缘分。”
小土豆有些犹豫:“可是,可是那是大伙儿的晚饭,晚上还要卖力气呢。”
那大汉瞪了一眼土豆,土豆有些委屈,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向着大厅旁的侧屋走去。
“土豆,不要急,这位是?”十方叫住了土豆,现在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自己莫说不饿,即便饿了,也应该问明情况再说。
这汉子躺着兀自不觉,但站起身来,整整高了十方一个头,虽然脸色有些枯黄,但是生的虎背熊腰,单薄的衣衫被宽大的骨架撑起,即便刚刚睡醒,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种爽然的气质,十方暗赞一声,好一个大汉。
“这便是我给你提到的高峰高大哥,我们这帮兄弟的头头儿。”土豆连忙停下来向十方介绍道。
“阿弥陀佛,小僧十方,多谢高大哥的好意,但小僧流落此间,确实还有些不情之请。”十方单手颂了一声佛号,继续说道:“小僧随师父来到此间,怎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师父他得如来召唤,驾鹤仙去,只留小僧一人,小僧这些天辗转至此,也算缘分,可是冬天将至,光明小城周边山林环绕,恐怕小僧走不过这冬天的寒意,还望高大哥收留一二,别看小僧个头不大,但有使不完的力气。”十方用真诚的眼神渴求的看着高峰。
高峰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们的日子已经非常不好过,但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当下豪爽的说道:“那你便留下吧,我们都是苦命的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十方是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十方兄弟了。”
“多谢高大哥。”
这些汉子们依次醒来,高峰给十方一一介绍,果然,这些大汉虽然贫苦,但是这里真的,怎么形容呢,对,叫有人情味儿。
晚饭很简单,是一些粗粮面饼,为了庆祝十方的到来,高峰甚至提前分了些半夜御寒的水酒,十方并不拘谨,很快连同这种温情,融入了夜色之中。
当夕阳沉入海面,光明小城中的灯火在渐趋渐深的夜色反衬下,愈发明亮起来,而城中的喧哗无惧秋意的寒冷,渲染着此时的夜景。
在一个朱门府邸之中,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两个身影模模糊糊,只听见一个说道:“九长老,这就是两年多来我的生活习惯,还有一些府中的具体情况。”
神念感受着传来的信息,阴影中的一个人满意的低了低头,继续问道:“这城中的关系梳理的怎么样?”
“普通凡人,逃不过利益两字,只要给他们一些好处,顺便露出一点实力,他们肯定会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况且,我们的要求一点也不过份,只不过不让他们干涉这个府邸而已。”
“嗯,如此就好,回去之后,你代我向辛宗主表示一下感谢。”
“九长老客气了。如果没事儿的话,那小道就回山了。”
“嗯,你回去吧。”
在朦胧的月光中,依稀可以看清他们的面庞,他们,竟然一模一样。
“呵呵,有趣,肖大富肖大员外,可是有一点好难办,一个大富豪,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没有吧,哎,头疼。”九盏想拍一下光头,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变换了容貌,头上不仅盘起了发髻,而且还戴着一个华贵的冠帽,他笑了一下,自己如此,徒儿十方又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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