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肖大福的嘶吼,十方的心中一阵刺痛,哪怕现在的师父只是化凡阶段,而且并不是他的真身,但十方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担忧。
不过,眼前最为重要的不是师父的心情,而是对面的女尼,那么一个小时前,天空铺下来的神念应该就是她的了。看着那女尼小心翼翼的将白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十方这才松了口气,神念微微一动间,仅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便传了过去:“阿弥陀佛,此时此地得遇佛友,实是一种缘分,不如我们单独谈谈?”
“正有此意。”
听到脑海中传来的声音,十方微微一笑,向着静念行了一礼,然后边走边道:“阿弥陀佛,这位大师好,小僧法号十方,相见即是有缘,我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静念心领神会,微微回了一礼,“佛友好,贫尼法号静念,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静念看着十方真诚的笑意,心中却充满疑惑,这个舍利初期的的佛修,究竟在这次造反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看他对肖大福的态度,嗯,不太简单啊。
两人说完,慢慢的于门外相会,路过肖大福时,十方的神念又是悄然一扫,发现肖大福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精神有些不太稳定而已。他在心中舒了口气,侧着看了静念一眼,就不再说话,保持相同的步调向着海边走去。
浅海的颜色并不好看,呈现出浑浊的青色,但它乘着海风冲向岸边,迎着春日午后的艳阳,绽放的浪花却白的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视线由近及远,海的颜色渐渐转深,层层海浪折叠而来,如同大海披上了蓝色主导、白色打边的百褶裙。抬头望去,几只海鸥轻鸣,偶尔望一望旁边的云朵。
这时的云朵不同与往常,因为有人静静的对立着,他们是一僧一尼。
两人相隔两丈,浮空悬立,默默的打量着彼此。终于,十方有些忍耐不住,率先开口问道:“仙凡有别,我们求仙问佛之人,当脱离俗世的羁绊,不知静念大师,何故来此?”
“仙凡虽然有别,但隔绝不了血脉亲情,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管。”静念叹了口气,若非如此,自己可能还会继续闭关苦修吧,“佛友,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边远的海城?还有,你和肖员外到底是什么关系?”
“游历呗,修行修行,有勤修,当然少不了苦行,毕竟每个人的路不一样,需要一定的阅历来印证。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想,佛修应该也一样的。”十方很自然的说道。
“阿弥陀佛,多谢佛友指点,”静念道了一声佛号,看着眼前有些莫名其妙的十方,笑着说道:“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游历哪儿不行,怎么偏偏选在如此边远的海城?又偏偏和肖员外走在一起呢?
“五年多前,我遇到一些事情,灵力全失,幸得肖员外赠我一饭之恩,更将我领到了高峰高大哥的身边,给了我一些特别的经历。三个月后,虽然我离开了,但肖员外对我的再造之恩情同父母,从来不曾忘却,今日归来,除了看一看肖员外,没有其他的意思。”十方的语气非常真诚,事情或许有些出入,但对师父的感情却绝对是真的。
“那你可曾知道,肖员外妄图颠覆我朱家三百余年的基业?”静念的语气非常平淡,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十方,妄图从这个舍利初期的小和尚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哦,你居然和朱家有些关系?”十方有些惊奇。
静念微一点头,说道:“不错,我未正式出家之前,倒也得了一个名号,叫做雪花神剑。”
“雪花神剑!严食开国皇帝的大公主?久仰久仰,”低头沉思了片刻,十方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那这么说,确实是我们冒犯在先,那不知大师打算怎么处置肖员外。”
“若是依着我当年的脾性,自然是杀了省事儿,但是我跟着肖员外转了几天,竟发现他不仅信佛,更是在造反期间没有伤害一个百姓,我们也是修佛之人,系出同源,倒也不好意思直接下手,这才想着能让他转变下观念最好,”静念忽然莞尔一笑,继续说道:“佛友,你可知道一番交流下来,肖大福肖员外造反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皇帝呗。”打小跟着爹娘流浪,有一个最原始的念头立刻浮现而出,当皇帝是极好的,至于为什么好,倒没有仔细想过。
“他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为了让严食每一个人都皈依我佛。”
“哈哈哈……大师,这并不好笑。”十方的意思明显是,大师,不要开玩笑了,当看着静念一脸严肃的样子,十方这才收起了笑意,试探着问道:“这,这是真的?”
“嗯。”静念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这么做的倚仗是什么吗?”看着十方有些愕然的表情,静念大师继续说道:“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当下便将自己这几日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十方结合董海和刚子的一些话语,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师父,你辛苦筹谋五年,居然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一时间,十方陷入了沉思之中。
……
十方和静念联袂离开,高峰宅子里冰冷的氛围忽然消解无踪。带着两个时辰的醉意,高峰几人并没有特别的感受,仿佛刚才瞬间的压抑不过是一个错觉而已。
况且,现在最吸引人眼光的却是在那边嘶吼的肖大福,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富商如许崩溃,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满脸的绝望中,怔怔的盯着自己等人,好像我们对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董海却没有这种觉悟,走到门边的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一个淡雅出尘的尼姑,和十方巧笑嫣然之后,窕窕款款的随之迤逦而去。
“他*妈的,五年时间,小和尚终于长大了,当年没白接受老子的熏陶,现在终于明白老衲和师太的故事多么凄美了吧,五年才懂,悟性真差。”
小声嘟囔了几句,这才把视线放在了门口的肖员外身上。那凄惨的表情让董海都感到一丝不忍,摇了下脑袋,慢慢的晃荡过去:“肖员外,男儿有泪不轻弹!”
肖大福本来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心中的绝望攥住了他凄凉的内心,董海话音刚落,他的眼泪便再也忍耐不住,争相夺眶而出。身体同时一晃,跪坐在门坎上。
董海一愣,赶紧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肖员外,跪不得啊!”
黄金?对了,黄金!
仿佛在悬崖边上抓紧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肖大福的眼中忽然迸发出了明亮的色彩。
旁边的白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自己的夫君掺了起来,眼中含泪道:“老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不管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老爷,不怕。”
肖大福收起了泪水,看着夫人心疼的表情,心里更加难受起来,不行,就算为了夫人,我也要再试上一试。本想安慰她几句,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看着渐渐围上来的众人,肖大福酝酿了好一会儿,这才恳切的说道:
“董海兄,我愿意出万两黄金,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轻松就能完成。”斟酌片刻,当着众人的面儿确实难以启齿,肖大福折中的说道。
“不要!”
肖大福一愣,他说的是不要,而不是不帮。
“不过如果事情不难办,我还是很乐意帮你的,万两黄金就算了吧。”董海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我说的是万两黄金,董海兄难道怀疑我拿不出这么多金子?”肖大福急切的解释道。
“这倒没有,我知道肖员外你有钱,但是如果事情真不难办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帮忙的,免费的哦。不过如果办不到,肖员外也不要怪罪我就是了。”董海把话说得非常明白。
肖大福心中一凉,更加难以开口,他从数年前就开始筹划兵围杉花都城,而且差点成功,足见其智谋之深。回想着刚刚推开木门所见的情景,他的心沉了下去。
“十万两黄金。”肖大福不甘的说道。
董海面色一变,已然有些不悦:“肖员外,我们还有事儿要谈,慢走不送!”
肖大福微微一愣,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现在静念大师不在,自己必须想办法自救,哪怕真的不成,也要试上一试。夫人她……何其无辜!
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想着随时都会回来的静念大师,肖大福咬了咬牙齿,决然的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知道你们七人为什么可以坐在一起开怀畅饮?”
众人脸色齐齐生变。
“董海,你率先背叛兄弟帮,收了十万两雪花白银,是也不是?你的小妾是张令诚的远房后辈,你从来都是张令诚的暗子,我说的没错吧?”肖大福语气冰冷,既然自己已经无路可退,那这脸皮要来何用!
董海脸色一白。
肖大福却又看着刚子,“你第二个离开,暗中收了五万两雪花白银,刚子,我说的也不错吧?还有你,魏无良,你打一开始就是张令诚派来的;你,孙天雷,你离开的条件是,所有的镖局都要归你管,还有你,黑子……怎么,我说的对也不对?”
深吸了一口气,肖大福继续说道:“你们居然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坐在一起喝酒,你们,对得起高峰吗?对得起兄弟帮成立之前,他对你们的感情吗?”
在声声质问中,场面再次死寂,白茹吃惊的捂住了嘴,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鲁莽的举止!
他,究竟遇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