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巾军的大部军队受到了巨大的抑制,但是遍布全国零散作乱的黄巾兵却没有受到任何管制。
因为东汉这时贩卖官职的现象太猖獗了,各地各县的主官全都是花钱购买的,谁会为了抵御黄巾而亲自冒着生命危险呢?再加上黄巾军每到一处必杀大汉官员,诛尽豪族,劫掠财产,所以凡是遇到头戴黄巾的队伍,各地官员几乎都是立刻弃城而逃。
在张角做梦也要攻进的司隶地区,几次战败后逃难而进的黄巾兵越来越多,为了生存他们开始抢劫一些村子,后来慢慢地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无人管制的武装集体,他们不敢靠近洛阳因为整个河南郡都被何进布下了重兵,所以他们向北绕道河内郡,攻向后方没有防备力量的大片司隶地区,而过了河内郡首当其冲的就是河东郡,关羽和刁秀儿的故乡解县正在河东郡。
“小花!”
“小花你在哪?给你新做了一个房子哦!”刁秀儿来到她的房间里,发现本来放在屋里的一只花猫不见了,开始到处寻找了起来。
刁秀儿找了前厅、后院和走廊,到处都不见小猫的踪影。
“呼……”她有些失落地呼了一口气,“又丢了。小白、小黑、小黄……”
细细一数快哭了出来,“都已经第七只了!”
自打关羽走了以后,刁秀儿感觉在家里的日子无聊了许多,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粮养活那些歌舞美姬和乐师,只能把他们遣散了,刁府里现在只留下了负责平常清扫打理的人,其他多余的仆人也全部被遣散。
本来刁秀儿之前还可以在家里学学女红啊、古琴啊、歌舞啊之类的东西,结果现在教她师傅们也都走了,陪她的同伴们也都走了,偌大的刁府变得冷冷清清的。
“唉,”刁秀儿柳眉轻蹙,“养个宠物也不行了,到底可以干什么呢?”
刁秀儿可怜兮兮地掰着手指头算着:“养宠物会自己跑掉,养花会死掉,弹琴跳舞不能玩一整天,没朋友,没闺蜜,翻墙出去玩又不安全,出去旅游现在全世界都打仗……”
“恩啊啊啊啊!”确定了自己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娱乐项目了之后,刁秀儿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摇个不停。
“小姐!”
“小姐!”
仅有的十几个丫鬟在刁府四处寻找刁秀儿的身影,动作十分熟悉,刁秀儿十分钟之前就做过一次,翻树丛,看水缸,探树枝……可是刁秀儿刚刚找的是猫好吗?
丫鬟们找了前厅、后院和走廊,最后还是找到了刁秀儿。
“小姐,老爷在找你呢!”领头的那个丫鬟冲周围的人打了个眼色,镇定了一下呼吸然后上前平静地说。
“嗯?”刁秀儿对丫鬟的反常表示疑惑,但还是跟随着他们来到了大厅。
父亲不在,只有母亲在大厅焦急地等候着刁秀儿,一见到刁秀儿之后她立刻紧张兮兮地冲上来,把一个包裹往她的怀里放。
“秀儿,现在你出了门往东走,去洛阳,里面的钱够你开一家店铺做点生意了,赶紧走吧,快!”
“啊?什么?”刁秀儿不知所云地看着母亲,一时间忘了怎么回答,“……不是,爹呢?”
刁母依旧是用着极快的语速回答着:“你爹跟你弟弟在书房呢,别问了赶紧走吧!”
说完不等刁秀儿回应就一把推着秀儿向外走。
刁秀儿感觉这一刻跟当初自己推走关羽的场面极其相似,只是这是的主角换成了自己,一片阴云顿时笼罩上了她的心头。
不知所措的刁秀儿怀里抱着包裹,被母亲推着走了好远好远,一路上刁秀儿不停地不太剧烈地挣扎着,口中不断问着,疑惑着,但是刁母一句话也没有说,刁秀儿背对着母亲看不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知道自己被母亲推着走出了大门,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城池的西面。
短短的小段时间里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刁秀儿都顾不上问之前的那么多事,也顾不上问为什么让她去东边的洛阳却要带她来到解良的西边,城门就被关上了,母亲在里面,秀儿在外面。
秀儿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两扇门的夹缝中母亲的脸上流下了一行泪。
后来很久以后,刁秀儿想起几天,觉得自己应该在被母亲一路推着出城的那么长路上,应该多回头看看那张脸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刁秀儿好不容易才从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进了大厅之后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一晃神就已经来到了城门外,回家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不行,我得回去!”刁秀儿想起院落里丫鬟的寻找,母亲的反常,还有自己现在怀中包裹里面的干粮、衣裳、钱财,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当即决定返身从其他的城门回城。
而就在刁秀儿迈出第一步的一刹那,解良城上的那一片天空红了,她光滑的鼻子闻到了一股木材烧焦之后的味道,又高又厚的城墙里传来遥远的喊杀声和刺耳的惨叫,浓黑的硝烟从城中升起,映着红色火光的天空中一道道黑色浓烟贯通天地,像是打开了天地的隧道,用浓烈的火与血的味道接引灵魂。
解良城就这样直白地回答了刁秀儿所有的问题,城里的嘈杂杀声还在继续,刁秀儿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是没有流出,她低头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包裹,转身没命了似地狂奔。
城门中的刁母关上门的那一刻,流水就再也没有止住,向着刁府的方向静静走去:“儿子走了,女儿也送走了,他们都会活下去的,老爷,你要陪刁家共存亡。我要陪你。”
空荡荡的。
绊倒我的石头好空。
划破我的衣裳和脸庞的树刺好空。
面前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茂密树林也好空。
刁秀儿不停地跑着,但是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有凉意,还有回声。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在深水中躺下一样无依,如果说那段在刁府里找不到一丝娱乐的时光里的寂寞枯燥就像是你坐在冰面上盯着一张永远静止的白纸,看了一年又一年,只有白纸陪着你,但是当你终于习惯了枯燥的白纸之后突然起风了,白纸簌的一声被吹到天外,你只能愣神看着冰面里的自己默默流泪。
刁秀儿好不容易跑出了距离解良足够安全的距离,开始向着洛阳城的方向一路赶去,她不敢在没有城池地方呆更多的时间,莽莽荒野四处都是野草和野林,无边无际的天地之中只有一个弱女子带着一身疲惫慌忙逃命,而且就在一天以前她还是全家的宝贝,饿了有人送吃的,渴了有人递喝的,她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然后在发愁一下脸上有没有因为昨天吃多了辣椒而长出青春痘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她得一个人走在荒野上,防着野兽,防着乱贼……
“看!那边有个女的在赶路!”
“衣服不错啊!是个大户人家。”
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长得也不错。”
一帮人大笑:“哈哈哈哈,走!追上去!”
终于,第一次面对这个乱世的刁秀儿被一帮已经丧失了天良的残暴恶徒——黄巾兵发现了,他们张牙舞爪地扭曲着野兽般的面容扑向刁秀儿。
“啊!”
刁秀儿尖叫一声立刻就往一边的树林里跑,毕竟两世为人,虽然恐惧害怕,但基本的逃跑路线还是不会有错的。
刁秀儿在前头疯狂地乱叫乱跑,后面十几个黄巾乱军在后面放肆地笑着追赶。
“呲啦——”
灌木丛的尖刺划破了刁秀儿的裤子和她的腿,剧烈的疼痛通过神经元传到她的大脑,疼得她嘴唇都发白了,腿上的伤口像是火烧一样的疼,原本就跑得不快的刁秀儿现在迈出一步都困难了。
“哈哈!她腿上受伤了,跑不动啦!”
后面追赶的黄巾兵一看刁秀儿停了下来,更加卖力追赶。
眼看着第一个黄巾兵的手就要抓住刁秀儿的衣服,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着接下来要……
“他们过来了!不要!一定不能被他们抓住!我要跑!我要跑!”
刁秀儿看着近在咫尺满脸邪笑的黄巾兵,几乎都可以闻到他身上长期没有清洗而产生的腐坏味道,一阵反胃,想到要是落在这群人手中的恐怖后果,刁秀儿心中就是一阵恶寒。
只见她狠狠地一咬牙,就在黄巾军要抓住他衣裳的刹那,一头扎进了长满了尖刺的灌木丛中,无数的尖刺扎进刁秀儿的身体,但是一种接近求生本能的力量让她咬碎了玉牙,闭着眼睛向前不要命地狂奔,疼算什么?会死吗?落在那群畜生的手里比死还恐怖!
等刁秀儿冲出了灌木丛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是血,身上锦缎做的衣服变成了乞丐装一样的破烂。
“终于冲出来了。”
刁秀儿已经来到山边,断壁上的开阔视野让她看见了嵩山的美丽景致,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让她差点哭出声来。
“她在那!”
“追!”
“什么!”
刁秀儿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灌木丛,黄巾兵们拔出了刀来开路,虽然不快,但是步步逼近。
这下她真的急哭了,好不容易以为得救了结果追兵还在靠进,这样的情况最容易让人赶到崩溃,看着那些缓缓靠近的黄巾兵刁秀儿好像看见了死神在向她招手。
“可是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啊!前面就是悬崖……”刁秀儿愣住了,悬崖。
“是啊!”她眼都不眨地看着悬崖的边缘,“与其被他们追上,还不如……还可以见到妈妈……嘿嘿,嘿嘿。”
“嘭!”
刁秀儿这天穿着的是一身明黄色的衣裳,上面好看的花纹已经被灌木划破,她穿着这身明黄色的衣服在碧绿的山崖上向下画出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黄巾兵来到崖边,向山崖上望去,正看山谷里那个身穿黄色衣裳被他们追了一路的女子。
“呸,真晦气。”
众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多久,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驶来。
“王侍御史,你看,那有个人躺在那里好像还有气。”
“快!救人!”
几个随行的丫鬟连忙上去抬回刁秀儿,没人听见她的嘴里正在小声呢喃着。
“娘,小关羽,……丁喆,崔瑞彤,董定邦……你们都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