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难得有好天气,一大早,师生们便起床洗漱,迎接开学第一天。
古时的上学和现代并没有多大差别,学生需要按照规矩进教室,把手脚收好,准备课本,高声朗读等等等。本来按照王磊的想法,这些繁文缛节是没有必要的,重实学才是重点。但同柳承宗交流想法后,这位打小就师从大文学家顾炎武的年轻文人却坚持师生之礼。也罢,古人的脑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掰过来的,就由他去吧。
但从好的一方面讲,这些繁琐的礼节正好可以加强学生的纪律性。针对于个人来说,王府出来的昭合,名彰和妍芳等五人的规矩是很到位的,城里的四人因为早已上过私塾的缘故在课堂上的表现也很中规中矩。倒是农村出身的孙氏兄弟非常调皮捣蛋不服管束,还有新来的张兴,也就是幸同济老板的侄子,因为平常干些小二的活计,头脑比较灵光,调笑打骂的习惯改不了,更是对台上一本正经的柳承宗非常鄙视。王磊站在门外观察了半天,张兴便惹出了不少事端。
“张兴,张兴!好好诵读,不要捣乱”。
“孙牛,不要和张兴交头接耳!”柳承宗喝到,看来他很头疼这些学生。
“先生,说我捣乱你可有何凭证?不要冤枉人啊!”。孙兴不服狡辩道。
“没有?你们三个过来。”说着便举起教鞭要给这三个捣蛋鬼下马威,看到这里,王磊摇摇头离开门口,随后响起了教鞭“啪,啪”的声音。
回到办公室,便望见伊瑞斯在一块大三角尺上用墨线划刻度,他做的非常认真,两眼沿着墨线眯成一条缝,没注意到他进来。于是他轻轻走到法国人旁边,伸手拍了他一下,伊瑞斯这才发现有人进来,见是好友,放下尺子抱怨道:“王磊,这里太简陋了,太简陋了,数学课需要的教具,三角尺,圆规,直尺都没有。我还懂一些航海知识,星盘,指向标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了。”“那你认为该怎么办?”王磊想听听他的意见。“我们该雇一个木匠,去城里定做太麻烦了,时间很紧张,我不能一天到晚在城里呆着”。王磊开始留意这件事。
时间过得很快,上午的课结束了。午休过后,一点钟伊瑞斯准时开课。对于由一位金发碧眼的洋老师教课,学生们还是很有兴趣的。加上他带有法语口音的官话,更是逗得学生们嘻哈一片。而且这位洋老师似乎对学生们的不敬并不在意,于是课堂气氛比上午轻松不少,连捣乱三人组也不再故意和老师对着干了。
法国人这堂课教的是基本的几何图形,圆,三角形,方形等等,因为教具的缺乏,伊瑞斯开始手脚并用给学生做示范,而且要求他们也用肢体动作跟着学。上午柳承宗教学要求学生要中规中矩,这堂课却并没有什么规矩,少年们都放的很开。轻松的气氛中他们学到了不少知识。看来寓教于乐的教学的确很有用。
下午四点,王磊掐着表走进教室,开讲代数课。教室内学生们已经坐好了,毕恭毕敬等着他们的恩公,当然现在转变了身份的王老师开讲。因为数月以来的朝夕相处以及他对少年关怀的无微不至,学生们早已将他作为心中偶像。所以学习气氛很好。
“数学是认识万物的开始,数学的尽头是哲学”。站到讲桌面前,王磊开宗明义地讲到。随后,他变着法儿从背后抽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这句话。
上午观摩了一会儿柳承宗的课后他便回屋试制起粉笔来,石膏和石膏粉都能在药铺买到,王磊早早打发小厮去买了。然后开始试制,他讲水,石膏和石膏粉打碎,按照不同比例,先是三者1:1:1,再制一份石膏多而水少的,逐次改变比例后,赶在伊瑞斯下课前终于有了结果,三者比例大约为2:2:3时所制造的粉笔软硬程度恰到好处,总算能在自己讲授的第一课之前拿到这个教学利器了。
现在,王磊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板书,感觉粉笔还是太脆,容易折断,回去后还得继续实验。他的粉笔字并不好,但学生们也没有笑话。然后他领着学生们复习了一遍上午伊瑞斯教授的阿拉伯数字,待他们比较熟练后开始教习加减乘除。
教学很顺利,少年们的悟性普遍比较高,但孙氏兄弟底子不牢,张兴又是个二油子,因为要估计到他们仨的接受能力,所以拖慢了整体的教学进度。下课后,王磊让名彰帮助三人复习所教授的知识,但张兴以他叔叔店里忙为由回了家。
到了7点,这时候的古代学堂本应到了下课的时间,但课程安排上又加了一课名为“德育”,实质内容是政治理论。该课当然由王磊教,他决定先从儒学的“民贵君轻”思想开始,逐渐加入三位明末思想家的理论,然后是文艺复兴时代对人,人性的讨论,最后归结于资产阶级革命时期人和权利的关系。这样由浅入深,在潜移默化中就能影响少年们的价值观。
德育课采取封闭式教学,小厮已经打发的远远的了,柳承宗身份不明,王磊找了个借口让他远离课堂。倒是伊瑞斯的政治理念和自己相符,不用避讳,也算是义学的大人里面唯一靠得住的自己人。
他尽力将道理说的通俗易懂,也希望少年们能独立思考,提出疑问。但习惯于尊崇老师权威的少年们并不提出一个问题,王磊只好作罢。
将近一个小时的教学后,他宣布散学,学生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着他作揖后离开教室。刚回到房间,小厮便来禀报,说顾炎武派人请他去常府,因为家中突生变故,所以顾炎武要星夜赶路回家处理此事,想要在离开金溪前同义弟告别。正好王磊也有事要咨询,便立刻赶往常府。
晚上路不好走,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照明,本来半小时路程硬是走了快一小时才到。到了常府后,便看到院中灯火通明,顾炎武和常皖全在马车前谈话,周围仆役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伯石啊,你总算来了,宁人说他看不见你就不走”常皖全指着二人道。
“告罪,告罪,路实在不好走,耽搁了。”王磊抱歉道,然后对顾炎武说:“顾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伯石可有什么事要讲?”
“顾兄,能给我说说柳承宗吗?他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学生的?”
“宗之啊”,顾炎武以为这是王磊对义学同僚的关心,并未多加怀疑。“他的父亲和我是至交,后来早亡,宗之6岁便跟在我身边了,一直形影相伴,我待他视若己出。”
“哦,那样啊,那他参加过科考没有?”
“宗之自幼勤奋好学,但为人比较愤世嫉俗,因此虽已弱冠之年,但从未参加过一次科考。一直在我身边学习。”
既然柳承宗一直和顾炎武相伴,那么他是朝廷探子的顾虑也就打消了。王磊总算放下了戒心。
王,常二人与顾在城门外告别,顾炎武回应天处理家事,此后很久两位义兄弟才相见。
送别顾炎武后,本欲回家的王磊却被常皖全叫住。常皖全先是问他自己安排的那两个仆役好不好用,然后就问他义学开张后有什么打算。
“义学的用度是很大的,而且又不能收取学生学费。乡亲父老捐的那些钱粮够用多久?”常知县很关心地问道。
“多谢义兄关心,据小弟估计,省吃俭用,维持两月是绰绰有余的。”
“哦,这样也好,我前日已上报知府大人划拨钱粮支持义学,但今日回文却以为朝廷筹措军饷时日益紧为由加以拒绝,如此造福民生的好事却要付诸东流,实乃遗憾。”常知县叹道,然后安慰王磊:“义弟不必烦恼,为兄已决定月月募捐一次以资助义学。”
王磊不想再麻烦常知县为此奔波,此时一个念头划过脑际,问道:“常兄,我决定把50亩地种起来,这样数月后秋收便能收获粮食,卖出后就不必劳烦常兄和父老乡亲了。”
“此言甚好,只是义学如今只有三位先生,学生虽不多,日后义学声名日广便会有许多学生前来求学。事务繁杂,既要教育学生,又要关心农事,伯石你忙的过来吗?”
王磊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目前并无有效的解决办法,只好自己多忙一点,时间更紧一点。待他回话之际,旁边的管家贾时却插了一句:
“老爷,王员外,老奴想到一个点子”。得到常皖全首肯后,他继续说道:“何不请个管家管理义学上下呢?”
王磊欣喜道:“贾时,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贾时笑道:“有,当然有,此人也曾是‘郁柳山庄’的管家,叫江逸。因前主人家败人亡,出走时未带上他,此人便一直在家务农”。
“多大岁数了?”
“高寿五十八,人很忠厚,为人可靠”。
“好,那就请他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