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上午，李峰向村里最老的老人打听那片林子和戏班的事情。
他从老人嘴里得知：30年前，有一个戏班在村里唱了十天大戏，但等唱完戏要走的时候，一夜之间，是班里的所有人，竟然都被毒死了。
十几具尸体，被搁在村口，风吹日晒，很快就都腐烂了。
但由于找不到凶手，只好以无头悬案作结。
把他们都埋在了后山的小树林里。
就是昨晚，李娜和他们唱戏的地方。
说完，老人眯起眼睛，掐指计算了一番，突然提高声音说：
"唉呀，后天就是他们30周年的忌日啊！"
5.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李长贵的老婆就提出陪女儿一起睡觉。
李娜答应了。
看了一会儿电视，她们就一起去李娜屋里睡觉了。
随即，躲在屋外的李长贵，就给女儿的房门加上了锁。
为保险起见，刘长贵和李峰父子，手持木棒，就守在在李娜门口。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
突然，李娜的屋子里，传来"咿呀--"一声悠扬婉转的怪异唱腔。
门外的父子俩，浑身一激灵，都站了起来。
同时，屋子里传来李长贵老婆失声的尖叫。
"闺女，闺女，你怎么啦？老头子快来，闺女又开始梦游了！"
李长贵父子对望一眼，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李娜就"噌"的从里面窜了出来，以飞快的速度，穿过院子，打开大门，跑了出去。
半天，李长贵父子才醒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
跟昨天一样，李娜穿过大街，直奔后山的小树林。
李长贵父子看到树林的时候，里面的好戏已经开演了。
鼓乐手把乐器演奏得震天响。
黑压压围了一群人。
中间的场子灯火通明。
李娜正和一个穿古装的演员一起唱《长生殿》。
"咿呀--"
她那清脆，婉转，悠扬的女声，回荡在林子的上空。
"爹，就是这里。你看，看戏的那些，里面好多都是我们村和附近的死人！"
李峰的声音颤抖着，打了个冷战。
李长贵没有回应，而是怔怔的看着鼓乐班，如遭雷击般，僵硬的挺在那里。
嘴里不住喃喃说：
"鬼！鬼！真的有鬼！"
然后，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爸！"
李锋高叫。
连忙把李长贵扶住。
这时，李长贵老婆带着几个本家人也赶来了。
还有人带来了土枪。
李峰把李长贵交给母亲，夺过土枪，就冲进了场子中央。
对准鼓乐班。
扣板机。
"嘭"一声巨响。
枪口火光闪动。
一蓬铁砂，喷射而出。
就在那一瞬间，灯光，奏乐和唱腔，以及鼓乐班，和看戏的人，都消失了。
林子瞬间恢复了黑暗。
只剩李峰李娜兄妹，背靠着背站在当场。
在鼓乐班消失的一刹那间，李峰看到一个吹喇叭的光头胖子，对他诡异的笑了一笑。
6.
"你是说，你妹妹每天晚上，都不去到后山的小树林里，和一个死去30年的戏班在一起唱戏？"
我问李峰。
"是的。"
李峰点点头。
"那是看戏的，也都是附近死过的人？"
我接着问。
"是的。"
李峰又说。
问完，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接着，就陷入沉默。
半晌，我又问：
"他们唱的是《长生殿》对吗？"
李峰又点点头。
"你能记得昨晚他们的唱词吗？"
我追问。
李峰低头思考片刻，然后说出两句。
接着说："好像是这个意思，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听完他说的那两句唱词，我不由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一会儿，我才缓缓说：
"这唱的是《长生殿》的第三折。看来，你妹妹不仅是昨天和前天晚上出去了两次，她应该大前天晚上也出去了，只不过是你们没有发现……"
顿了一顿，我又说：
"这个版本的《长生殿》一共有四折，今天晚上将是最后一折。在这最后一种戏里，杨玉环将被缢死在马嵬坡！"
说完，我抬头盯着李峰的眼睛。
李峰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一字一顿说：
"今晚你妹妹将有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戏剧结束的时候，她将会被缢死！"
"啊！"
李峰失声尖叫。
7.
我跟李峰一起到了他家，见到了李娜和李长贵。
李娜面色苍白，脸色憔悴。
此刻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夜里出去，和死人一起唱戏的事情。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十分担心昨晚受到惊吓的父亲。
李长贵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嘴里还哼哼唧唧，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附耳到他嘴边，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懂两句呓语。
我又让李峰带我去了那位村里年纪最长的老人家里。
反复问了他一些当年事情的细节。
从老人家出来的时候，我拍拍李峰的肩头，说：
"放心吧！我已经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你妹妹应该今晚会没事了！"
李锋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我笑笑，说：
"相信我，你妹妹今天一定会没事的！"
8.
夜幕徐徐降临了。
李娜和她母亲躲在屋子里。
我和李峰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
这时李长贵也醒了，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也过来坐在院子里。
他不住地浑身发抖。
不知不觉，又过了午夜。
突然，李娜的屋子里又传来"咿呀--"一声婉转悠扬的唱腔。
"又开始了！"
李峰低声说。
李娜闭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快步疾走，穿过院子，又跑到了大街上。
我一拉李峰，说：
"我们快点跟上！"
临走，我猛然回头，对李长贵说：
"李老爷子，你可得快点跟上，慢了你闺女就死了！"
我的话，让李长贵浑身剧烈地打了个冷战，眼睛里透出了极度恐惧的光芒。
他咬咬牙，斩钉截铁说：
"我一定会跟上的！"
9.
我们跟着李娜，又来到了那片山上的小树林里。
月光朦胧，迷雾缭绕。
小树林里灯火通明，不断传来诡异的锣鼓声，和女声唱腔。
一群人正在小树林里唱大戏。
我和李峰，也站在人群后观看。
我回头望望，李长贵正脚步蹒跚地，急匆匆赶来。
此刻，场地中间的《长生殿》已接近尾声。
"唐明皇"已把绳子套在了"杨玉环"的脖子上！
两人正在生死离别的对唱。
旁边，"高力士"在不断催促"唐明皇"早点勒死"杨玉环"。
"唐明皇"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双手一较力。
眼看，"杨玉环"就要被勒死当场！
这时候，突然跳着场子中间。
高喊：
"停！"
锣鼓声顿时停住。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我。
李长贵父子，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指着戏班的人，高声说。
他们都满脸死气，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你们要找你们该找的人！"
我继续高喝。
顿了一顿，我忽然扭头，对身后的李长贵说：
"李老爷子，你再不出来，你女儿就要被累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望向李长贵。
半晌，刘长贵才颤巍巍的走过来，一边嘴里说着：
"算了算了，为了闺女，今天我这条老命就不要了！"
他走到戏班跟前，冲那位吹喇叭的光头胖子，跪下，不住地梆梆磕头。
嘴里一边说着：
"齐班主，当年是我见财起意，毒杀了你们，跟小女无关，求求你们放了她吧！我来给你们偿命了！"
说完磕头如捣蒜。
哪位光头胖子的嘴角，但也是欣慰的笑容。
这时磕头的李长贵，突然俯身在地上不动了。
渐渐地，那胖子开始变得透明。
那勒着李娜脖子的"唐明皇"，也开始变得透明。
胖身后的鼓乐班，也一起变得透明。
最后，完全消失在了空气里。
失去了支撑，李娜突然向后倒去，李峰连忙冲上去把她扶住。
眨眼之间，树林里只剩下了我们四人。
半晌，李峰才去拉趴在地上的李长贵。
"啊！"
李峰吓得失声尖叫。
只见李长贵，双目圆睁，七窍流血。
原来他已经死去了！
10.
事后，李峰问：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就是当年杀害他们的凶手？"
"你知道，我在你爸这边听到的呓语是什么吗？"
我问。
李峰摇摇头。
我说："你爸在反复重复这两句话，那两句话就是'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还的终究要还'！"
停了片刻，我又接着说：
"昨晚你爸被鬼吓着了，其实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突然看到一群当年被他杀死的人，才被吓病的！"
"那我爸说这两句话，你也不能就断定我爸就是当年的凶手啊！"
李峰辩解说。
"我们后来不是去了村里的那位老人家吗？还记得我问了什么吗？我从老人的话里知道，当年的戏班就住在你们家！"
"哦。"
"还有，你爸当年穷困潦倒，是在戏班的人死后，才突然发迹的。难道你还不能想见当年是怎么回事吗？你可以想一想，一个穷苦的小伙子，突然看到一个戏班挣了很多钱，于是他就动了坏心……"
顿了顿，我反问他：
"了解到这些情况，难道你还不能得出个结论吗？"
李峰听着，沉默不语。
我接着说：
"即使我的推理都是错的。但你爸最后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峰叹了口气。
我也长叹一声，悠悠说：
"还算他有一丝良知，在最后时刻，牺牲自己，换回了女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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