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灯初上,筵席盛开,夜落雪与东王几乎同时入殿。殿内早已置办好酒馔佳肴。
宴会当中歌舞升平,夜流光身为贵霜镇国公,位置紧邻当朝宰相慕岩,镇国公是贵霜除王族之外,唯一的公爵。
夜流光的祖母,更是先帝的同胞妹妹,因此夜流光的身上有着贵霜帝国最正统的王族血脉。
东王慕汎身边的那个阳光的少年突然站起来说道:“君上,在下有我帝君送来的一份薄礼,望请笑纳!”
慕京尧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说道:“息小侯爷,不远万里送来贺礼,孤王很是欣慰,既来到贵霜定要多待一些时日,好让我们尽些地主之谊,他日归国,定要报答我对清云帝君的谢意。”
此人乃是东王慕汎的师弟,清云帝国兵马大元帅,定国侯之子——息宁。
息宁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在下一定将君上的谢意呈报与我君上。”
坐在慕京尧身边的王后南宫瑶,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惊云来给姑丈贺寿本是应当,只是紫菱这丫头怎么不随你一同前来,我这个姑母,倒是想她的紧。”
南宫瑶看来显然已不再年轻,却更显得成熟艳丽。这种年龄的女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风韵最是撩人。
息宁对着王后施了一礼道:“禀王后,公主本随在下前来,只是中途有事而离开了。”
南宫谣叹道:“这个野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息宁告退回道自己的案前,对于息宁的到来,个中缘由,有些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下贵霜太子虽立,但时局却不像表面上的那样,东王慕汎甚得民心,更有以宰相为首的宗室股肱一同支持,慕京尧也在壮年,王位继承尚在变数之中。
其实南宫惊云派遣息宁而来就是想撇清贵霜王位之事,慕霆是南宫惊云的表弟,若派其它人为使者必然显得态度有些晦暗,甚至会让有心之人做些舆论,但清云帝国却有个折中之人。
息宁完全代表清云帝国贺寿,但他本身也是慕汎的师弟,由此可见清云帝君南宫惊云谨慎的心思。
慕汎提着酒壶,走到了舞姬之中,看着在自己身边旋转的舞姬,慕汎微笑着长饮了一口杯中的酒。
“父王,儿臣诗意兴起,想赋诗一首。”
“我儿,有此雅兴甚好!”
慕汎提着酒壶上前,自饮一口道:“万盏美酒浸衷肠,乘醉聊发少年狂。风流多被风吹散,我独一人欺霸王。踏碎九霄凌罗殿,何须弯弓射天狼?今日把酒邀明月,一片诗情在汪洋。”
一诗吟罢,四座响起了激烈的喝彩,王座上的慕京尧也得意的看着慕汎点头。
看到慕京尧对着东王点头,慕京尧身边王后却冷冷地说道:“身为王子,如市井浪客一般,毫无王族该有的礼仪,成何体统!”
慕京尧丝毫不理会王后的话,他很喜欢慕汎这个儿子,若非王后背后的势力,以及估计到南宫谣对自己当年的恩情,太子之位,尤未可知。
萧王慕忠站了起来,他走到慕京尧的王座之下,跪了下去。
慕京尧瞥了一眼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皱眉问道:“你有何事?”这一声话语,让跳舞的歌姬和音乐戛然而止。
慕忠行了一跪后说道:“父王,儿臣有一事相求,若父王不允,我愿长跪不起。”
“说!”
慕京尧平静的一句话,却吓得慕忠一个哆嗦。
“回父王,儿臣思慕一女子,恳请父王赐婚。”慕忠趴跪在地上,却不敢直视慕京尧的眼睛。
这等事,慕京尧从来不去管涉的,他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儿子的感情,他知道没有和自己在的人在一起时什么样的滋味,他叹了一口气,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究竟是何家的女子?”
“谢父王,儿臣爱慕镇国公之妹已久,望父王赐婚。”
幕烨一下子跳了起来,凶狠的看着慕忠,若眼光可以杀人,慕忠早已死无全尸了。
听到慕忠的请求后,慕霆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看向慕忠的眼光里越来越冰冷下去。
慕汎此时也是眉头紧锁的看着慕忠。
慕京尧注意到了下面几个儿子的异常,他的眉毛也微皱了一下,语气却波澜不惊的说道:“看来有人对此有些意见?”
幕烨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怨愤的瞪了一下慕忠,然后对着慕京尧施了一礼道:“父王,小雪是不会嫁给他的,小雪应该嫁给我才是,请父王成全。”
慕霆也走了出来,他施了一礼,看着慕京尧的眼中充满了坚定,道:“父王,儿臣心仪夜落雪已久,望父王成全!”
南宫瑶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两个儿子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早已愣在那里的夜落雪,她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杀机。
这时的慕汎也起身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然后笑着看向他的父王。
慕京尧看向慕汎问道:“你也要娶她?”
“非她不娶!”
慕京尧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眉头陷入了紧锁之中。
夜落雪看着夜流光,有种想哭的冲动,夜流光面色有些阴沉,眼前的一幕是任何人都没办法预料的。
“咻!”
夜落雪感到一阵破风的呼啸,她一下挡道了夜流光的身前,一把利箭穿透了她的胸膛,雪白色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鲜红,像是一朵无比鲜艳盛开的花。
夜流光跳过桌面一把抱住了夜落雪,他感到此时的夜落雪轻的像片羽毛。
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安王慕锋带着所有侍卫都冲了进来,将贵霜帝王团团护住。
慕京尧镇定自若,一种王者风范在他身上完美的体现了出来,他对下面的情况熟视无睹,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慕烨冲到了夜落雪身边,惊慌失措的喊着御医,而挡在王驾前的慕霆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倒在夜流光怀里的夜落雪,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慕汎看了一眼夜落雪后,立刻追了出去,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个刺客碎尸万段。
夜落雪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到夜流光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就这样死在他的怀里也好,听着他的心跳死去,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她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知道夜流光哥哥正在为她流泪,夜落雪的眼角悄然滑落一行愧疚的眼泪。
“哥哥对不起,小雪害你伤心了。”
大殿之上,还有几个不一样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夜落雪身上。
后座上的南宫瑶,平静的看着血泊中的夜落雪,嘴角付出一抹狡黠笑容。
慕汎的座位后,端王慕非拿着自己的酒杯,平静地喝着酒,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长孙康,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眼中始终看不出任何神色。
宰相围在慕京尧的身前,眼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笑意。
息宁看着夜落雪一眼,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倒在地上的慕忠在看着眼前的一幕发生后,自己也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王宫对面的山顶峭壁上,黄泉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脚下宏伟的贵霜王宫。
“城主,属下失败了。”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从后面的树林中跃到了黄泉的背后。
“不,你成功了。”黄泉依旧语气冰冷,他没有回头,黑色面具的眼眸中似乎永远都是如同死亡般的灰。
一道银光闪过,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立刻身首异处。空中一个身影缓缓落到地上,她脸上是如同仙女般的清丽,倾国倾城的面容上是颠倒众生的明眸,媚眼如丝。
黄泉没有理会背后发生的事情,依然冷漠的看着前方。
倾城看着眼前的的男子,眼中是浓浓的爱意,她从来就猜不透他,但是只要是他想要的,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夺来,哪怕是付出自己的命。
傲雪帝国,王城之外的一座山上。
离焕手中紧握着龙渊剑,不断地练着,自从与北堂羽一战,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自此他每天都会花上十个时辰练武。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支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愤然道:“北堂羽,我一定要打败你!”
他全然不顾伤势,又接着疯狂的练了起来。
“你这么练,只会走火入魔而死。”
一个身影忽然从天际飘忽而来,此人面容英朗,剑眉星目,样子不过二十多岁,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只是那眼眶之中的瞳仁居然是青色的。
离焕剑指来人,道:“你是谁?”
来人看中指着自己的龙渊,眼中是浓浓的哀伤。
离焕被他的目光看得一愣,从这个人出现的一刹那,离焕就有一种感觉,此人要杀自己,不过是弹指的事,他定了定神问道:“你认识这把剑?”
来人点点头,轻声道:“我是否可以看一看它?”
无法拒绝他的声音和神情,离焕的手一滑,送出了龙渊。他轻轻在抚摩着剑身,他的表情超乎了认真,看起来虔诚,又有一丝悲戚。
“你想要变得更强?”
“你愿意帮我?”
“跪下吧!”
离焕一愣,片刻便明白了来人的意图,他立刻跪了下来,恭敬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来人微微一笑,目光一闪,一手抓在离焕的头顶。离焕没有反抗,他知道此人不会伤害自己,要不一早自己便死了。
离焕感到一股暖流直冲自己的百汇穴,然后脑中不断闪现出无数图案与字符。片刻,来人收手,离焕却立刻盘膝而坐,开始不断消化那些高深的功法。
过了许久,离焕慢慢地睁开双眼。
“你都记住了!”
离焕立刻跪在他的面前,“徒儿已然熟记。”
他看着离焕点头一笑,然后看着离焕,但他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师传你的功法名曰‘升龙诀’,此乃我龙族不传之密,然龙族已然不复存在,你我有缘,便传与你,但‘升龙诀’过于霸道,除我龙族之外,他族若贸然修炼,必将爆体而亡。”
离焕没有说话,他知道此人定然不凡,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早已失落万年的龙族。
离焕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刚拜的师尊,他知道师尊既然收自己为弟子,自然不会让自己修炼这根本无法修炼的功法。
“你虽为凡人,但却有我龙族至尊的血脉,只是太过稀薄了,否则你的血又如何可以唤醒龙渊,你是应龙次子螭龙的后裔!”
离焕一头雾水,因为这些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但他还是恭敬问道:“师尊怎会知道我先祖之事?”
“因为为师也是应龙之子,我们有着相同的血脉,为师的本名为青龙!”
青龙一掌劈开离焕的上衣,露出他的胸膛,离焕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到离焕如此的定性,他不由的点点头,自己对这个弟子很满意。
青龙用龙渊划破自己的指尖,运功逼出一滴自己的精血,然后一剑划开离焕的胸膛,将自己的精血打入离焕的心脏。
精血进入离焕的心脏,离焕立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像在被烈火灼烧。
他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这是身体被炼化的过程,时间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挺过去,他要打败北堂羽,要用他的血洗刷自己的屈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焕终于感觉不到疼痛了,反而觉得身体如甘泉流过一般,冰冰的,很舒服。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他呼了一口气,一股黑色的气体在他嘴里喷出,他知道那是体内的浊气。
“你现在已经是半龙之体,我族功法自然可以修炼,你好自为之吧!”
青龙的话音刚落,他便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多谢师尊!”
离焕对着他师尊原来站立的位置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拔起插在身前的龙渊,抬头看着天空说道:“北堂羽,准备承受我的龙威吧!”
他挥剑指向苍穹,蓝色的剑刃上闪着幽蓝的寒光,月如银钩,时间仿佛流沙般从指间流过,往事如锋利雪亮的匕首,滴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