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不过须臾,王晁等人也随后赶到了,莫痕还在昏迷,茯苓把过脉后说并无大碍,秦艽才放下了心,在房中坐了片刻,见左右无事,便同辛宜安去替莫痕抓药了。
抓完药自医馆出来后已过午时,日头毒辣的紧,街上行人也少了大半,秦艽万分后悔自己没骑马出来,二人被热的满头大汗,赶忙回了城主府。
谁知刚进了别苑大门,秦艽便被一个蓝影扑了个满怀。大热天的扑的她一惊,又出了一身的汗,然瞧见那人的面容后,她也蓦地怔住了。
“回雪?”
“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回雪放开秦艽,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然还不等秦艽说话,她忽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哭道:“小姐,求你快随奴婢回宫吧!”
秦艽拧眉抬眸,见她身后的白芷和茯苓都哭成了一团,短暂地怔了片刻,继而一边弯腰扶她起来,一边问道:“为何?”
回雪却不起来,抓着秦艽的胳膊哭道:“陛下他……快不行了,小姐,你好歹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秦艽皱了皱眉,“他快不行了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小姐,陛下他早都不行了,可他一直撑到了今天,公子说陛下他只是……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我们都知道,他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回雪拉着秦艽的胳膊,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落。
秦艽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雪,一时间有些怔然,回雪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好似……从未见过她哭。
辛宜安见状,抿了抿唇,说道:“走吧,我们进去说。”说着,便要拉着秦艽进屋。
秦艽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辛宜安的手,道:“我如今与他没有关系,他如何了,我不想知晓,也不愿知晓。”语毕,她扭头便欲往院外走。
辛宜安见她如此慌乱的躲开,蓦地怔住了。
跪在地上的回雪见她要走,倾身拽住了她的衣角,颤声说道:“有关系……有关系的,小姐,怎么会没关系,陛下他……他都是为了救你啊……”
闻回雪此言,秦艽蓦地呼吸一滞,心中虽不断回响着她不想听,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双腿却恍若有千斤重,竟再也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静谧了片刻,她有些僵硬转过身,徐徐开口,声音带着些许艰涩,“为了救我?”
回雪擦干眼泪,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秦艽,缓缓问道:“小姐还记得去年,您与陛下去陈国祝贺皇太孙大婚,回途遇到刺客之事吧?”
遇到刺客,钟衍为护她受伤中毒,她为钟衍换血解毒,之后钟衍态度大变,莫许封后,所有变故的开端,她怎能忘记,秦艽点了点头,“记得。”
“其实那次中毒之人并不是陛下,而是小姐你,”回雪顿了顿,接着道:“当时陛下为护小姐中的那刀并没有毒,真正有毒的,是小姐替陛下挡的那一箭。”
挡箭?
是了,那一日,她还替钟衍挡过一箭。
秦艽蹙眉,因着她替钟衍挡的那一箭伤在肩胛处,并不是要害,再加上钟衍当时情况万分凶险,后来她又为钟衍换血解毒,便对那一箭未怎么上心过,若不是此刻回雪说起,只怕她都要忘了自己那日也中了箭。
“那箭上之毒并非无解,却和慕相这么多年暗中给小姐下的毒相克,那两种毒加在一起,是无解的,”说着,回雪问道:“小姐应当也记得公子曾说过火凰牡丹可解寒毒,且药王谷有弟子在绿岑山找到了火凰牡丹一事吧?”
秦艽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她入宫两年,死缠烂打追了钟衍两年,他虽待她一日渐盛一日的好,却从来不肯松口应她半句,也从来不留她侍寝,直到后来玉大哥说找到了火凰牡丹后,他来找她,抱着她笑得那么开心,说他此生最庆幸之事,便是接她入宫。
她敢肯定,若是当年药王谷的弟子没有找到火凰牡丹,钟衍一定不会接受她。
“小姐中毒昏迷之时,药王谷弟子带来了火凰牡丹,公子本想先解了陛下的寒毒再想法子救小姐,谁知火凰牡丹根本解不了寒毒,奴婢后来在药王谷寻到了《素心医彻》,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记载的火凰牡丹解寒毒已被公子划掉改成了寒毒无解。”
“那时小姐性命危在旦夕,陛下又得知自己的寒毒无解,便想到了药王谷的秘术,换血引毒,骗小姐说是要替他解毒,将小姐所中之毒引到了自己体内,小姐也知道,陛下中了寒毒,不论再中什么毒,都不会顷刻伤及性命,只会加剧体内的寒毒。”
“陛□□内的寒毒虽无解,但有公子在身边调养,再维持□□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小姐体内的那两种毒加剧了陛下的寒毒,原本陛下只能再撑三个月,但是他为了小姐,服了昙落,才能一直撑到现在。”
“昙落此药,可以延长人一年的寿命,但时间到了之后,服药之人必死无疑,无药可医也无药可救……”
一年?
自去年七月至今,已正好整整一年了……
秦艽脑中一片空白,唇角微扬,眼泪却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她双手死死攥在一起,只觉得四肢冰凉,双腿软的厉害,几乎无法站立。
原来……他一直隐瞒的,是这样的真相。
“还有莫家,小姐定不知慕相曾害死过莫家一位公子吧?那人是莫痕公子的亲叔父,莫家一直想要莫许当皇后,六年前莫家老夫人病逝致使莫许错过了选秀,后来陛下下令取消选秀,几年间独宠小姐一人,莫家便将矛头都指向了小姐,去年的刺客便是莫家派去的。”
“当时莫家势头正盛,陛下又只有余下不多的一年时间,只得封莫许为后,将她控制在手中暂时压制莫家,陛下知道即便是慕相已死,他死后莫家还是不会放过小姐,定会不遗余力地除掉你,且他死后小姐你便一辈子都要被困于深宫之中。”
回雪说着,渐渐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你是何种性子陛下再清楚不过,小姐,你要他如何忍心……让你就那样度过余生?”
秦艽听着,忽地想起了去年钟衍受伤寒毒复发,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连呼吸都极为清浅,她很害怕,便抱着他哭了,他被惊醒,看着双眼红肿的她问,若是他死了她会如何。
而她那时很坚定地答,若他死了,她也不会独活,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会陪着他。
钟衍听完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眉峰紧蹙,面色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凝重。
回雪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秦艽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双眸瞪的极大,红的骇人。
一直沉默的时承自树荫底下走出来,开口说道:“娘娘,六年前鹿城外悬崖边刺杀您的人不是陛下派去的,而是慕相派去的。时遥大哥是奉陛下之命去救您的,此前陛下一直未揭露慕相恶行,您不知道慕相的真面目,陛下怕您伤心便也未曾同您解释过此事,后来……”
后来……他卯足了劲要逼自己离开,就更不会解释了。
知晓了真相,秦艽遍体生凉,不自觉地攥紧双拳往后退了两步,一股抽丝剥茧的痛自心口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又如同狂风骤雨,铺天盖地的席卷扫过,以一种摧枯拉朽之态,淹没所有的一切。
“这些是公子告知流风时奴婢亲耳听到的,公子说他实在不忍看陛下再那样下去,要流风带人去寻一寻小姐,奴婢也是那时才知晓小姐并未死,可五国实在太大,奴婢只好同莫二公子商量出了以长相思引小姐出来的法子。”
秦艽终于知晓,原来眼泪有时候真的会无法抑制。掌心已被指甲戳破,攥出了血,她却感觉不到手有多疼,因为心里更痛,那种痛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丝丝扣扣的缠绕着她,细细碎碎的疼,疼的她两眼发昏。
回雪抹了把脸上的泪珠,上前扶住浑身发颤的秦艽,见她死死咬着唇,并未让自己发出声响,眼泪却一刻也未停止过,心头顿时酸软的不成样子。
“奴婢用此种法子引小姐出来,并不是想逼小姐回去,奴婢只是希望小姐不后悔。”
秦艽抬眸的瞬间,两颗泪珠倏地从眼眶滚落,她缓缓伸手抓住回雪的胳膊,只觉得喉头凝涩,张开口却出不了声,反复了几次,终是无比艰难地问道。
“他会等我的,是吗?”
回雪闻言,刚擦干的面颊上又滑过了泪珠,她反握住秦艽的手,泪眼婆娑的点头,“会的,陛下他……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