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教训儿子。”
“呸!以大欺小,算什么勇士!”
“抱歉,我从不是什么勇士。”杜予涵咧起一口白牙,笑得十分可恶。“严格说起来,我只是个剑士。”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跟你没完!”登时被气得哇哇大叫,维克又开始奋起反抗,只是在大掌的压制下收效甚微。
眼见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凯文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才勉强控制住一屋的鸡飞狗跳。
在不太和谐的气氛中结束晚餐,维克气鼓鼓的跑回房间,留下凯文收拾着一桌狼藉,“今天的聚会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这不明知故问嘛!一旁帮忙的杜予涵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凯文淡淡的笑了笑,把餐具装进大木盘端了出去,“聚会上应该有不少高阶者吧?跟他们聊得怎么样?”
杜予涵提水桶的手一顿,知晓是自己误会了,轻咳几声掩饰尴尬,“嗯,挺好的,大家都很热情。”
“有什么新发现吗?”
“当然!”一说起新的技术,杜予涵显得非常兴奋,干脆一屁股坐到井边,像上紧了的发条似的,叽呱叽呱一刻不停。“你知道吗?我刚刚才知道,原来元素还有这样的功能呢!例如……”
凯文安静的刷着碗,待对方说高兴了,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有发生什么事吗?”
杜予涵心里咯噔一下,讪笑着道,“安保那么严密,能发生什么事?”
“我又没跟去,怎么知道呢?”
纵然凯文笑得人畜无害,可依然把杜予涵吓得抱紧了水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宴会被刁难一事,他并未告知凯文,不过有维克这个大嘴巴在,被戳穿也只是时间问题。在他看来,切磋惨败并不是什么光荣历史,没必要说来丢人现眼,徒增他人的担忧。就算过程是有几分惊险,但也没有出什么意外是不?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没事没事,卡瑞德今天忙得够呛,根本没时间搭理我。”他说的不全是假话,但也不全是真话。尽量装作满不在乎,杜予涵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尤其在对上凯文淡漠的视线时,目光下意识的游离闪躲。“就,就跟一位前辈交流一下经验而已,别瞎紧张。”
静静的凝视了对方许久,凯文才缓缓勾起嘴角,“你今晚不是还要练习吗?”
“练习?”杜予涵愣住了,忙不迭用力点头,“对对对,我还要练习呢!那我……”
“去吧,晚点给你送点心。”
仿佛得到了大赦,杜予涵应了声好,便抱着水桶一溜烟跑掉了。
独留在厨房的凯文定定看着没入水中的抹布,下垂的刘海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倏地,一缕缕漆黑的能量在木盘中晕染开来,不多时整盘清水浑浊一片。水面冒出数个小气泡,中心发出噗噜噗噜的断续响声,就像开水即将沸腾时的叫声。
涵在骗他。
倘若自己没有偷偷跟去,必然对他的轻描淡写深信无疑。
倘若因此事导致日后产生无法预估的后果,那岂不是多巴城事件的重演?
每每回想起那场恶斗,眼睁睁的看着杜予涵负隅顽抗,而自己却束手无策,甚至最后还差点成了敌人的帮凶。幸好潜意识还有爱人的印象,否则这个后果……现在想来他还不由得一阵后怕。
良久,凯文从水中抽出双手,原本坚韧的布料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只轻轻一捏,就化作尘灰再次坠入水中。
他怔了怔,不禁苦笑。
现在不必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人真是贪婪的生物,明明最初的祈愿仅是能留在对方身边,就非常满足了。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默默付出已无法满足,内心呼喊着还要对方的回应,希望能索要更多。
想要知晓对方的过去,想要参与对方的未来,有几次欢爱时,甚至冒出把他就这样揉进体内的疯狂念头,与之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他不清楚这种需索是否正常,只能把一切归咎到体内日益强大的暗影能量上。当然,杜予涵无下限的宠溺纵容也是帮凶之一。
仰头轻舒一口气,凯文迅速调整心态。
既然涵不愿对他诚实,那就只能自己细心观察了。不过事后的惩罚,是绝对免不了的。
无声冷笑,低头瞅着破烂的抹布,他又不禁开始发起愁来。
啧,真是麻烦。
*****
鉴于那天的宴会自己表现出众,诚如杜予涵这般大大咧咧的人,脸皮也没有足够的厚度去参加剩下的交流会。气得又狠揍了维克一顿,两人商量后,决定提前离开纳达城。
“会长不在?”杜予涵皱了皱眉,扶着酸痛的腰。
“我感到非常抱歉,最近会长大人正忙着招待宾客,所以……”自称是会长助手的男子歉笑着。
两人面面相觑。
本想着自己也算是城主的客人,离开也要跟人家好好道别以示尊重。可没想不但城主借故拒见,就连一直笑脸相待的萨兰德会长,也没有接待他们。与当初的相迎的态度相比,现在可算是备受冷落。
看来那天的印象实在是太糟糕了。
切身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虽然有些不爽,但杜予涵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在此地发展,也就没有深交的必要,别人待不待见他根本不痛不痒。
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不见得其他人也这么想。
察觉凯文脸色愈发不霁,一种细微的波动从指尖扩散,杜予涵一把紧抓住爱人的手掌,连忙笑着打了个哈哈,又托助手给萨兰德捎了些话,便拉着爱人匆匆离开了。
*****
距离大赛开始还有一个半月,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决定奢侈一把,使用最便捷可也最为昂贵的传送阵。
对于杜予涵来说,传送法阵可是个新鲜玩意儿。关于空间的理解,他比较熟悉的只有空间戒指,还有空间传送卷轴。以至于当他挤在人群中,见到前头三位红袍法师大声的吟唱著咒语,一道白芒闪过,法阵中的人便消失不见。
哦!好神奇!
杜予涵十分兴奋。
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魔术表演,不过那些都是依据科学的原理,运用特制的道具,制造的幻觉。但眼前这些可都是真实存在的,能把一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到另一个地方。
在杜予涵焦急期待之下,终于轮到了他们。缴纳了足够的费用后,他小心翼翼的迈上法阵中央,有些忐忑又有些亢奋。
面对这位神色怪异的客人,红袍法师疑惑的皱起了眉,不过每天经过的旅客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他也没有心思理会,闭目开始引导冗长的咒文。
巨大的法阵在脚下徐徐运转,如同被激活的机械齿轮。一圈耀目的白芒闪过,杜予涵脑袋眩晕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已到达了目的地。
按耐住呼之欲出的呕吐感,他失落的发现,这跟空间传送卷轴貌似没啥两样。
对于杜予涵莫名其妙的失望,凯文有些不解,但那铁青的脸色还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掏出药剂喂对方服下。
出于军事防御的担忧,纳达城并没有到隆城的直接传送阵,三人又辗转传送了好几趟,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隆城。
与此同时,在传送阵早已等候多时的海伍德,则收到杜予涵的第一份手信——一大坨新鲜热辣的呕!吐!物!
“卧槽!”
*****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一大早,杜予涵拖着疲惫的躯体,直奔模型师公会报到处。其苍白的脸色吓得咨询处的小姑娘直愣神,幸得旁边的凯文善意提醒,才慌张回过神来。
话说旁边的精灵好帅啊……
可怎么感觉眼神这么冷呢?
好不容易填完一大叠表格,杜予涵还没来得及舒口气,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洪亮的大吼。
“臭小子!”
杜予涵一愣,脸上登时溢满笑意,连忙回身行了个礼。
“好久不见,瓦格纳老师。”
“哼!”见到许久不见的得意弟子,瓦格纳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可目光触及身旁的纤细人影时,立刻又拉下了脸。
“瓦格纳阁下。”凯文露出恭顺的微笑,亦欠身施礼。
“你上哪浪去了?怎么现在才来!”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恨得牙痒痒,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发作,于是杜予涵成了最佳的泄气包,“你不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截止日期吗?是不是以为自己侥幸赢了几场,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知晓老师的暴脾气,杜予涵撇撇嘴自然不敢抵抗,任凭瓦格纳骂了个过瘾。
白天的公会人来人往,这老子教训儿子的戏码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被教训的时候遭人围观,这使得杜予涵面子里子都有点挂不住了。
察觉爱人的窘迫,凯文笑着截去了话头,“说起来,阁下您怎么会在这?”
法兰城的赛事早就结束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劳烦到瓦格纳才对,现在怎么……
“我怎么不在这?”瓦格纳眉梢微挑,朝杜予涵扬了扬下巴。“怎么?翅膀硬了,我的行程也需要你来过问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被堵得口气一窒,杜予涵讷讷结舌。
身为高阶中级的模型师,学生进步神速,甚至快要超越自己,换作谁心里难免有些疙瘩。可是在杜予涵心中,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更何况瓦格纳是他的启蒙人,可以说,没有瓦格纳的悉心教导,就绝对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对于瓦格纳,他只有说不尽的感激和敬仰,根本不可能会有别的念头。
怕被误会的焦急漫上心头,原本条理清晰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嗫嚅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杜予涵惊惶无措的神态,逗得瓦格纳嘴角含笑,“行了行了,逗你玩呢。就你这半桶水功夫,即使挂上高阶的头衔,在我这照样是个小屁孩。”
杜予涵:……
对了,他怎么就忘记了呢?他这个启蒙老师最喜欢拿自己到处炫耀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位及高阶,反而心生嫉妒呢?
“倒是你!怎么离开了法兰城之后也没个消息?!”
一提起这事,瓦格纳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上船之前说好半月就能到了,但没过几天,却传来了商船被海怪袭击的噩耗。那段时间里,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隔几个小时就亲自跑去军队打听消息。可左盼右盼,生还者名单中还是没有他的名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死者名单上也没有。
托尽关系到处打听,苦寻数月依然无果。就在他快要绝望之际,隆城的公会忽然捎来快信,说本人已到公会报道,并继续参加余下的赛事。
这下,瓦格纳才总算放下心头大石。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受邀到隆城观赛时,却没有见到爱徒的身影。那信上只说杜予涵去参赛,也并未提及赛事的内容。
直至最近,他才在选手的名单上,知晓杜予涵已然通过了测试,获得参加决赛的资格。
闻言,杜予涵眉心紧蹙。
在到达隆城之后,他清楚记得,那位自称会长的胖大叔亲口对他说,要他到多巴城当裁判,期间还振振有辞的扯了一堆理由。
他开始还以为,每位选手的比赛方式都不一样,没啥大惊小怪的。可现在看来,貌似除了自己以外,其他选手的比赛内容都很正常。
最让他想不通的,为何唯独自己的比赛内容,是被隐瞒的呢?
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引起了瓦格纳的警觉,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先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