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看,林顿城就是一座超大的贫民窟。
没有什么规划,几条歪斜狭窄的黄土路将城市分割成不规则的方块,路旁没有绿化或行道树,倒是布满了垃圾堆、污水坑和流浪汉脏污的行囊;
低矮粗陋的木板房、奇形怪状的铁皮房拥塞在路旁,构成了城市中的主要建筑,建筑材料更是五花八门,比如城区中最好的两座私人住宅就曾经是集装箱,“DHL”几个字母隐现在锈迹斑斑的墙上;
城中心最醒目的建筑是老维克的酒吧,那也是林顿城不多的几处有霓虹灯的地方,一个半人高的倾斜啤酒瓶造型挂在屋顶,红艳的颜色即使在城外也能被清晰的看到;
街道上游荡着许多僵尸一样的人类,面容枯槁,皮肤溃烂,眼神总是直直的盯着一点看,即使那里只有空气,“杰特……杰特……”这似乎就是他们唯一懂得的语言。
偶尔还会有死尸,比如城市入口的告示牌下就靠着一具,尸体已经在发臭,十几只变异的红头苍蝇爬在脸上,将他的面孔都遮住了一半。
告示牌旁边站着一男两女在轻声的交谈,正是一路上风尘仆仆赶来的赵亦龙几人。
“终于到了,”一路上由于玛卡的加入,他们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而且她还在半途中病了一场,缺医少药的队伍只好就地修整了几天,等她身体彻底养好了才再次上路,这样一来到达这里时已经比赵亦龙预计的时间晚了许多。
赵亦龙活动了一下筋骨,同时不忘叮嘱着瓦塔丽,“与人接触时你一定要注意态度,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要和人随便起冲突。”
“哼!”瓦塔丽又是鼻子取代嘴巴,给出了最简洁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喜欢和赵亦龙作对,当然,只是在语言上。在旅程中就是这样,每次她都对赵亦龙的指挥或激烈反对或嗤之以鼻,结果却是每次都乖乖的执行,时间一长赵亦龙掌握了规律,对她的这种态度也就一笑了之。
身后穿着赵亦龙战斗夹克的玛卡却贴了上来,双手抱住赵亦龙的胳膊摇晃:“亦龙大哥,你别生瓦塔丽姐姐的气,我们都听你的指挥,你放心好了。”
“你就是你,别算上我。”这话让瓦塔丽有些不舒服。
“姐姐,你怎么了,生玛卡的气了吗?”放开赵亦龙,玛卡又像膏药一样贴上了瓦塔丽,眼中噙着泪花,模样楚楚可怜。
瓦塔丽受不得这种感情攻势,摸摸她的头挤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旁边赵亦龙的眉头挤在了一起,心中有种没来由的烦躁,玛卡的做作让他有些反感,可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赵亦龙不是虚伪的卫道士,他不会因为玛卡的过去而鄙视她,真正让他不舒服的地方是玛卡在他们面前刻意表现出的柔弱和依赖。
换句话说,她在演戏。
她本来是个坚强独立而有勇气的女孩子,为了族人和自己的生存,面对穷凶极恶的奴隶贩子,挺身而出用宝贵的身体换取延续生命的清水。这行为一点儿都不龌龊,在这个人人为生存而挣扎的废土世界中,甚至说她高尚也不为过。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从他们同行以来,她变得柔弱胆小而没有主见,表现的就好像是需要男人细心呵护的小女人一样。这转变是如此突兀,如同在街边垃圾桶翻食的流浪猫一夜之间成了笼中豢养的金丝雀,实在是很难让赵亦龙接受。
他也曾经想过和她谈谈这个问题,可惜玛卡那热切的目光让他将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里。
“咱们走吧,尸体旁边可不是个谈话的好场所。”赵亦龙说道。
“嗨,睡个觉就被人说成是尸体,陌生人你可真不礼貌!”鬼一样的声音,告示牌下的“尸体”动了动嘴,脸上的红头苍蝇轰的飞了起来,露出了两只呆滞的眼睛。
三个人统一的做出下巴掉了的表情,OHMYGOD!这人竟然是活的!
“欢迎来到林顿城,叫我杰克,美人儿,愿意为你效劳。”团队领袖赵亦龙被直接无视了,杰克贪婪的目光在瓦塔丽身上逡巡,涎水都快滴到胸口了。
赵亦龙一阵无奈,这“异性吸引力”真不是吹的,自己都变成透明人了。
连忙拉住要发作的瓦塔丽,他太了解这个火爆的女孩儿了,如果自己动作再慢点儿,估计这杰克的眼珠子就要被抠下来当炮踩了。
耐着性子蹲下,赵亦龙尽量使自己显得很亲切:“嗨,杰克,我们第一次到这儿,对什么都不熟悉,你能帮助我们吗?”
杰克稍微转了下头,懒洋洋的打量着他:“你问对人了,陌生人,我是林顿城的‘万事通’,在我这里,你能得到想知道的一切,不过……”枯槁的右手抬起来,做了一个三指捻动的动作,配合上猥琐的笑容。
什么意思?哦对,钱,他想要钱,可是自己没有啊,赵亦龙想。
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从奴隶贩子身上得到的三千纸币,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面额的钞票(不是他要摆阔,而是根本没有零钱。)在杰克面前晃了晃说:“但愿这能让你的脑子更清晰一些。”
刚才还似乎是半死不活的杰克突然一把将钞票抢在手里,速度快的让人难以置信,一边高兴的手舞足蹈,一边嘴里哇哇大叫:“杰特,我亲爱的杰特!这星期我又能拥有你了,……哦,您真是慷慨的老爷,有问题快问吧,我还急着去找甜蜜的杰特!”
“嗯?想不到这么样个人还有自己的爱人?”瓦塔丽很好奇。
“你错了,瓦塔丽,”赵亦龙纠正她,“他说的杰特不是什么人,嗯,这应该是一种毒品的名字。”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是二十一世纪的瘾君子他可见过不少,对于这些人来说,毒品才是他们的亲人,女人则可有可无。
“毒品?什么是毒品?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瓦塔丽很好奇,同时还有些疑惑,心说你不是失忆吗?现在怎么解释!
“毒品应该就是……就是……一种人吃了会上瘾的慢性毒药,另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可能是我的记忆中原本就有这个名字吧。”赵亦龙用食指搓了搓鼻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瓦塔丽嘴撅了撅,似乎不太满意他这个答案,但是想想赵亦龙说的也没什么大的漏洞,遂放弃了继续斗嘴的念头。
这时赵亦龙却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钞票在这里能用,那么被自己杀死的几个奴隶贩子很可能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在这里还有没有同伙呢?会有多少人?
“嘿,杰克,跟我介绍一下城里的风土人情吧。你知道,我们是新来的,我可不希望想住店的时候却走进了妓院。”赵亦龙假装打着哈哈。
“嘿嘿……,我喜欢你的幽默,”杰克笑眯眯的紧攥着钞票,“你真是一个好人,为了你的慷慨,免费送给你个忠告。记住,在林顿城里活动,一定把你背后的家伙收起来,这是罗蒙的地盘,他很多疑,背着长枪的陌生人会横死街头的。”
“哦?罗蒙是谁?他是这里的执法官吗?”赵亦龙配合上很好奇的表情。
杰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执法官?好久都没听过这个词儿了。不过……也许算是吧,罗蒙手下有很多人,如果你敢不听话,就突,突,突……”双手比成枪的造型,嘴里还带着冲锋枪的配音。
感情是个黑帮头子,赵亦龙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他从事什么职业呢?”
“偶,他是林顿的神,杰特、**、老虎机,还有买卖‘肉货’,他无所不为。”一提到杰特,杰克嘴角的哈喇子流的更长了。
“肉货?”这个词赵亦龙不明白。
“你纯洁的就像小白花一样,陌生人。”杰克凑近他的耳朵,“肉货就是你我一样的人,再提醒你一句,看好你的两个女人,她们可是西边地区最受欢迎的热门货。我想这个真诚的忠告一定值得您再破费一点儿。”杰克的手指又搓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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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区北面三公里一片戒备森严的营地,这是罗蒙的老巢。
此时营地中的武装分子都很紧张,因为他们的老大正在发脾气。
“啪”,一个精致的酒杯摔了个粉碎,鲜红的酒液流了一地,就像鲜血一样。
“混蛋!怎么还没有我弟弟的消息,早就该回来了,他从来没有耽误过我的事儿!还不派人出去找,他妈的养你们简直比养狗还不如!”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凹凸的光头上渗着汗水,罗蒙脸上的刀疤因为暴怒而显得更加狰狞。
“已经派人出去了,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给我三天时间,我肯定能找到特里他们几个的下落!”小头目站在旁边低着头解释,身体在微微的发抖。
“那还不快滚!”罗蒙又摔碎一个酒瓶。
小头目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