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顾少琛。
敛眉侧首望向凌筠，他眉心紧紧蹙着，内心暗自思索着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少琛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楚安瑾跟凌筠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之中却是不难听出凌筠已经知道了楚安瑾妈咪现在就在这里的讯息。
那么，凌筠现在想提条件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呢？
顾少琛也不得而知。
于是，他沉默地转头看向了楚安瑾。
其实他也一直忐忑着楚安瑾究竟怎么看待两人之间现存的问题，之前她不愿意回国来，顾少琛清楚她这是在回避跟他之间的问题。
但是她现在回来了，是否就代表了她愿意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呢？抑或是单纯只是想要回来了结凌子骁这宗命案，以及这S市里的所有是是非非，然后……全身而退呢？
顾少琛心中也是全然没底的。
而这一切在楚安瑾的面前，他却是从未提过，不为别的，单就他说过一切由她决定，这一点他不想再食言而肥了。
可是不说，不代表他并不想知道了。
无关试探，纯粹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而已。
“怎么说？”久久等不到楚安瑾的回应，凌筠忍不住再次开口催促道，“我知道要你俯首认罪没那么容易，我现在也不逼着你去警局自首了，甚至愿意敞开大门放你一条活路，怎么你就连这么点小要求都不敢答应我，楚安瑾，你的心未免大了点吧？”
尽管已经多次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可凌筠还是忍不住的就言语讥讽了起来。
然而对于楚安瑾来说，凌筠这个态度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令她揣测的主要是凌筠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刚才的她仍然怒气蓬勃地要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可是现在怎么就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出于这么多年跟人对峙打交道的经验，楚安瑾知道凌筠的条件绝对不简单。
应，还是不应呢？
“我需要先知道，你所说的‘要求’指的是什么？”踌躇了一下，楚安瑾还是选择了较为保守的回答。
“哼……”
凌筠冷哼一声，在她看来楚安瑾的这句话，恰恰是说明了楚安瑾的能耐也仅限于此，谨小慎微久了，说话做事自然畏首畏尾。
“很简单……”这一次凌筠倒是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敞开大门说道，“我只要见一眼你的母亲，跟她对质一下你的情况以及你接近少琛到底有没有什么意图，只要我确定你们母女两人没有阴谋，我可以说服凌家放弃对你的起诉，甚至于你再阻隔你跟少琛之间的来往。”
“就是这么简单？”楚安瑾蹙眉，内心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你要见我妈咪真的只是想要跟她对质而已？”
别说是楚安瑾不信，就连顾少琛这个亲生儿子都不肯相信凌筠开出的条件竟然会这么简单。
然而尽管这样，顾少琛也知道凌筠所提的要求，虽然简单，但是要让楚安瑾答应，却是难上加难。
果然在下一秒，楚安瑾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沉沉地做了个深呼吸，楚安瑾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极为苦涩的。
不是害怕这一对质会泄露了她的底细，而是……
江言杉根本就没有那个交流的能力，更谈何其他的呢？
“为什么！”凌筠的声音森冷，前后转换只需要0。1秒的时间。
她自认为开出来的条件已经够优渥了，最起码对于目前的楚安瑾来说可算是救命的稻草。
可为什么楚安瑾还要拒绝呢？
凌筠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而是我真的有不得意的苦衷，关于凌家的问题，我们……还是法庭上面辩解吧，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一句话，楚安瑾直接就将唯一一丝庭外和解的机会拒之门外了。
凌筠无法接受楚安瑾这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她面子，哪怕刚才还有一点顾及着顾少琛，现下也全然没有顾虑了，“我好声好气地在这里说了半天，敢情你只是在耍着我当我说废话呢？”
凌筠越往后说，声音便越发的低沉了下去，显然是仅存的理智在遏制着她的怒火，而更多的，则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风平浪静。
跟凌筠相处了二十多年的顾少琛，清楚的知道这一动作背后隐含的深意。
于是，他终于跨步上前，对着凌筠开口说道，“妈，这一次楚安瑾的拒绝，站在公道的立场，我觉得是可以谅解的。”
“可以谅解？”
顾少琛这句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凌筠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怒气之上再度火上浇油，“楚安瑾做什么事情你会觉得不可以谅解？顾少琛，我真的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会叫你回来接掌江山集团，像你这么浑浑噩噩为情所困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儿子！她现在杀了人了，身上的命案都还没解决，你不也一样谅解着她吗？”
凌筠激动地怒斥着，根本就不听顾少琛的解释。
或者说，顾少琛其实压根也没有解释的准备。
他从来没想到在凌筠的眼中竟然因为楚安瑾的事情，便已经把他给想得这般的不堪了。
既然是这样，他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镇静下来，顾少琛索性站定在一旁，就这么任由凌筠指责着，一声不吭。
然而他愿意接受凌筠的指责，不代表楚安瑾就能够问心无愧地把他给拉下水。
“不是这样的！”倏地，她朝着凌筠的方向，腾空大吼。
饶是顾少琛都从未听过楚安瑾这么扯开嗓子大声喊过，所以当他侧首望向楚安瑾的时候，凌筠在一旁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定在楚安瑾的身上。
“呼……”话题格外的沉重，以至于楚安瑾在说之前，必须先再次深呼吸才能将接下去的话完整地说出来，“我之所以不让你见我的妈咪，是因为……”
她的声音微微踌躇，稍显哽咽，然而终究她没有在凌筠的面前示弱，在停顿了大概两秒之后，她又开口接着说，“因为我妈咪有病，精神方面的疾病，她现在就连见到我……”仰起了头，她将已经接近眼眶的泪珠重新逼回去，“见到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会情绪失控，最严重的时候还试过想要亲手掐死我。”
“你说什么？”
凌筠在听到楚安瑾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惊呆了。
虽然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得到楚安瑾这个超乎寻常的答案。
不过，哪怕她再怎么震惊，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都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因为刚刚的那句话，是顾少琛说的。
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淡定，顾少琛箭步上前，就这么蹲着身子，双手擒住楚安瑾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刚刚说的这些，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直觉让顾少琛觉得楚安瑾所说的这件事不怎么像是以前的事情，更多的……应该是在他们把江言杉从封祚杰手中救出来之后才发生的。
见楚安瑾不语，他的眼眸微沉，整个人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可话却是对着此刻正站在门口处的江槐说的，冰冷的嗓音令人寒噤。
“江槐，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槐知道这件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所以他也没想再藏着掖着。
正当他走上前准备跟顾少琛坦白从宽的时候，楚安瑾倒是提前抢先说了，“这件事情不关江槐的事，而是我执意要见我妈咪的，而且如果不是那一次的话，我也不可能知道我妈咪究竟怎么样了。”
抽出被顾少琛擒住的手臂，这一次她却是反手握住了他的双手撑在掌心之中，“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怕我还是无以为报……”
苦笑一下，她没有片刻的容缓，而是随即抬头对着坐在一旁的凌筠说道，“你刚才提出的条件其实无关我愿不愿意答应你，或许更多的，应该问你敢不敢去，我不敢保证我妈咪究竟会做出怎样反常的举动，因为就连江槐——江教授，目前对我妈咪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不是恐吓，这一次是真的实话实说。
闻言，凌筠眼神猜疑地在这几个人身上来回地徘徊着。
照理来说，楚安瑾说的这一切太过于天方夜谭了，以至于她根本就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是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却又在无形之中给了她一种信服的魔力。
真的会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吗？
凌筠沉下眼眸。
那该试了才知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冷冷的嗓音讪讪然地开口，凌筠手搭在桌子上面站立起身，“人在哪里我要见了才知道，你也最好不要再给我耍什么花招了，不管你说什么，你的妈妈说什么，一切我都会查证清楚，之所以听你们说，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罢了。”
高人一等的姿态，在这么多年下来对于凌筠来说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了，所以当她走在前面的时候，楚安瑾跟顾少琛两人相视一眼。
让凌筠去见江言杉，真的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