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此次去往西洲,虽然有些莽撞,可他现在除了给父母报仇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留在中洲。学业对于如今的他完全是可有可无,而且先前上学多半也是出于父母的关系,还有他上高中后才结识并较好的伙伴们。
陈凡在走前曾去过一次学校,但他却并没有在人前露面,而是隐去身形,站在自己班级的窗外默默的看了一会。
吕寒正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夏小雨坐在靠窗的位置,面无表情对窗外发呆。陈凡就站在她的面前,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要说有所留恋,也就剩这两位好友了,陈凡不知道要如何与他们道别,很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且也很难解释的明白,最后只能化做悠悠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陈凡走出机场,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一朵朵巨大的浮云犹如棉花糖一样,低矮的好似伸手就可以摘下来。西洲的地域情况与中洲几乎完全不同,不论是建筑还是气候都与陈凡所生活的地方有很大变化。此地白天气候温和,阳光充足,夜晚又会变得清爽无比,温差较大。而且当地人90%都信仰圣光,进入市区后教堂和天使塑像几乎随处可见。不过出乎陈凡预料的是,此地居民不但大都为人友善、热情,对于外洲游客也是彬彬有礼,而且有难必帮,十分好客,这让万分痛恨光明教的陈凡感到非常意外。但陈凡对于这份热情却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伪善和真善从表面看来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出于对光明教的第一印象,陈凡可不认为信仰光明的人会好到哪里去,只怕同样是些打着救济就难、天下大同的伪善之人。
因此陈凡也没多少心情去游赏西洲的地域风情,他花了半天时间从北城郊区机场沿路走到南城尽头,一路上简单的走马观花看了一遭,没发现可疑地教徒后,便对照着地图,继续向下一个城市徒步前进了。
这次陈凡来西洲虽然是带上了全部家当,不过东西却少的可怜,因为当初一把火烧毁了全家后,就已经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外,就只有父母平时随身带的小物件,留作念想。
整整半年过去,陈凡这一走就在没休息过,风雨无阻的寻找着光明教教徒踪迹。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每座城市中,虽然至少都有两座教堂,可是里面只有普通的神父和教徒,信奉着圣光,可他们体内却根本没有圣光之力。
陈凡每次进入教堂都只呆坐在大堂的长凳上,也不做礼拜,就只呆呆的望着某位天使圣母的神像出神,或者看着同样在看他的牧师。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焦虑的心情日积月累,陈凡目前最大的敌人已经逐渐不再是光明教团,而是孤独。
这大半年的旅程他从东向西,从南向北,途径无数城镇,只是他疲惫的心灵,使他从未与人有过交流,甚至连开口都变得陌生。累了就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上一觉,除了偶尔喝些清水,也从未吃过任何东西,麻木的脸庞再难见到任何神情。
而就在这一天,陈凡再次路过一座偏远的小镇时,再次习惯性的步入小镇教堂,坐在椅子上发呆。
教堂很小,只有一间礼拜用的厅堂,一位年轻的男牧师刚刚合上了手中的圣经,他见到有人进入,便露出和善的微笑。
陈凡见过无数次牧师的这种惯性微笑,他麻木的扫了一眼牧师,神识自动透体而出,随意一扫之下并没有发现一丝异能,果然不出所料的仍是一位普通人。
虽然感到失落,但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这种感觉。只不过今天眼前的这位牧师到与以往见到的有些不同,首先是感觉这位牧师年轻的过分,陈凡甚至怀疑他是否成年,而且当他第二眼看去,却奇异的发觉在位年轻的牧师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不仅如此,他的那双清澈而深邃眼睛同样有种与年龄严重不符的成熟感,好似有一个苍老的灵魂住在一个年轻的躯壳中。
陈凡惊奇之下,再次放开神识,将眼前之人仔细的里外扫了个通透,但结果却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回应。
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对方精神力强他数倍,要么就是弱小到比之常人都万万不及。但这两种人都及其罕见,碰见哪一种的几率都微乎其微。不过陈凡也不太相信能在如此偏远的小镇里碰到精神力强他数倍的人,而且就算是教皇都未必能做到如此,但若是个精神异常弱小的人,只怕平时清醒着都很难,如此一来到让陈凡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了。
就在陈凡还在看着牧师思索时,牧师主动走上前来,开口说道。
“朋友,你有很重的烦恼,应该向人倾诉,能不能对我讲一下呢?”
陈凡对于西洲语只是略通一二,除了“朋友”这个词,刚才的话基本都听不懂。于是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有位身材有些消瘦,但人却很精神的牧师。
陈凡忽然觉得这些普通的信徒很是无趣,对着一些一生都不会回应他们的神明做着无用的祈祷,除了安慰自己,什么作用都起不到。陈凡没有信仰,他的经历使他无法去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神灵,而且他认为即便真的有操纵命运的神灵,那也是他的敌人,不然为何冥冥中总有苦难缠上自己,不幸的事情接连降临。好似幸福这种事,早已被某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一般,无论如何低调,又或如何努力变强,都无济于事。如今虽然来到西洲,但半年过去连报仇都寻路无门,内心的苦闷之情就这样一直压迫着他,使他对于世界的真实性都开始出现怀疑,最近一些日子里,陈凡也经常会一躲进洞天中,就数日不出。
“年轻人,我这样说你能听得懂吗?”
陈凡耳边再次传来牧师的话语,但陈凡的目光却忽然变得警惕起来,脸上煞气隐现。而这只因牧师说的是中洲语,陈凡时隔太久忽然又听到家乡语言,一时间让他想起了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不要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帮助你!”
陈凡看着牧师的眼睛,心中逐渐升起一缕温馨的感觉。双目中灰白之色渐渐消退,情绪竟莫名的平复下来。只是神色依旧冰冷,看向牧师的神色还远谈不上友善。
不过年轻的牧师并不介意,他见陈凡不愿意说话,轻笑一声,主动坐到陈凡对面,讲起一段诗经中的典故。
故事中讲诉了关于一位神灵牺牲自我救助凡间的故事。故事很老套,但牧师讲的却很仔细,陈凡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得随着牧师那温暖人心的声音沉沉睡去......
陈凡自从可以出入洞天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做过梦,更多时候只是入定,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
而此刻他做了一个久违的梦,梦中还变成了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名少年正走在满是摩天大厦的都市里,入目的每一栋大楼皆是高耸入云,望不到顶端。抬头望天,一条条高速穿行的悬浮轨道车遍布在城市半空,阡陌纵横,过往的车流看得少年眼花缭乱。而周围行人大多穿着古怪,说不出美丑,但却看起来很便利舒适。
偶然看到路边一个行人,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装置,轻轻一抛,竟凭空化为一辆类似摩托的交通工具无声无息的悬空浮地,那人轻巧的骑在上面,驶入街道飞驰而去。
少年正看得出神,忽然一声鸣笛由远及近,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辆造型如水滴般的物体已经迎面撞来。虽然少年身上所穿服装自动开启了一道透明护盾,缓冲了大部分撞击,但还是因为迅猛的冲击力而陷入了昏迷,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吞没了这名少年......
“你醒了。”
陈凡的眼前还是那位牧师,他有些惊慌的看了眼四周,却并没有什么异常,而牧师的眼神依然充满着温暖。
陈凡下意识的问了句:“我在哪?”
“你就在主的怀抱里,孩子,不要质疑未来,勇敢的去面对,你的未来不在这里。”
年轻的牧师话音刚落,陈凡的眼前顿时现出一片光明,一切阴暗在这光明中皆无所遁形。朦胧中,陈凡好似真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只是那一切又如此的不真实,待到光明淡去,双眼已然湿润,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落在嘴里,竟是这般咸苦。
陈凡低头揉搓了一把双眼,再看向牧师时,发现原来是他背后的窗口映入的一道刺目阳光正巧照耀在自己的脸上,太阳快要落山了。
陈凡走出教堂时,恍若隔世。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眼前的花草、街道、房屋都挂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久到陈凡都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才清醒过来。
“不对......那个牧师......没有影子!难怪难怪。”
陈凡突然想起当时阳光照进自己双眼,是经过牧师的背后映射而来,然而那牧师脸上高耸的鼻梁与深邃的双眸,却没有任何阴影存在。于是他再次跑回那座小镇,进入教堂后,却只看到一位普通的信徒,浑浊的双眼再也不显一丝光明。
牧师甚至都没再看一眼站在门口的陈凡,只是认真的聆听着一位已经泪流满面的老妇对圣母神像的忏悔。
“错觉吗?”陈凡再次走出教堂,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想着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