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出去的那个护卫姓展,自不会是那七侠五义中的展大侠,但此展护卫虽不如彼展护卫名气大,功夫却还是不错的。三十出头的年纪,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心中的那股子朝气却也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无论身心都算是处于人生的巅峰,筑基十余年所积攒下来的功力还是很深厚的。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此次跟踪查探的任务自然信心十足,只是多年的江湖生涯让他依旧保持着如同往常一般的谨慎。
“主人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是一伙的!”展护卫心中默念,脚步却未有丝毫的松懈。
走在前面的三个“中年”,中年打扮的少年,此刻完成了东家嘱咐的任务,心中难免惬意,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在牙行内因为带着使命,所以尚能强自镇定,按照东家教会的东西,机械般的复述着。可一等出了牙行的大门,褪下了重负,那些活泼的因子便从身体内冒了出来。
大街上,三个“中年人”却发出清脆如少年般的声音,偏偏脸上又带着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着实怪异,只是街上的人,真的极少。
“走快点,前面便是汇合的地方了!”一位少年脸带喜悦的转头对着旁边的二人说道。
“可算是到了,身上背着这么多钱,都要把人压塌了!”身旁的一位少年再次用双手紧了紧背上那硕大的麻袋,一脸悲苦的叫道。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带了这么多钱啊!”最后一位少年连忙拉过刚才那人,低声冲着他耳朵说道。
只是这位少年看上去身材较为壮硕,背上的那个麻袋也明显比他人的要大上几圈不止,至于说话更是瓮声瓮气的,明明自认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旁人听去依旧如鼓鸣一般洪亮,在这空荡的大街上传出去老远老远。
那个被他拉到身旁用耳朵直面这声响的少年此刻更是不堪,连忙用一只手推开对方,龇牙咧嘴的,用那空出来的手拼命的掏着耳朵,仿佛要将阵音浪从脑中赶出去一般。
“你!你个大头怪,要死啊!不会小点声说话啊!”少年跳起脚,大声斥骂道。
那壮硕少年也知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了,只好憨憨的傻笑。
“好了,别闹了,赶紧走!”走在前面一些的少年回头,往四处谨慎的看了看,严肃的说道。
余下两位少年也知这几日的扬州城不太平,以往繁华的大街上,此刻却如幽冥鬼蜮一般,冷冷清清,除了偶尔经过的马车,一丝人烟也没有。只是少年们也都知道,冷清只是表面的,在那漆黑幽深的巷子里必然存在着许多泛着绿光的双眼,刚才这番吵闹怕是已经惊动了这些人了。
所以,三个少年连忙紧了紧背上的麻袋,加快了脚步,低着头,沉默地向前走去。
“汇合?难道他们还有接应的同伙?”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展护卫心中思量道:“是了!定然是有人接应的,否则光凭这羸弱的三位少年怎敢独自带着这么多钱在如今的扬州城内逛着呢?”
展护卫的猜想自然没错,少年们自然是有护卫的,只是自从前天收到许辰的来信,王铁牛下令戒严之后,郑泰便将一半的水兵全部放到五艘龟船上,时刻准备着可能的变乱。
少年们的水兵全是改编自原彭泽手下的那百个水匪,许辰只在里面挑了一百多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再加了些在豫章周边募集到孤儿乞儿,凑足了堪堪两百余人,将身边三十多少年整编进去当做头领,加上少年本身一队也只有十一人,正好是鸳鸯阵的标准配置。
此次来扬州郑泰只带了一半,平均到五艘龟船上也只剩下了三十人,如今一半人留守,加上在宅子里要害地方看守的十几人,便只剩了六十人陪同伙计们前来扬州卖地。
如此一来自然做不到面面俱到,城中几十家牙行,要是全部分散开来,连最基本的三才阵都配不出来,而对于这些受训只有几个月,几乎完全不懂武功的水兵们来说,离开了阵法,他们也不过就是些身体开始刚刚变好的普通少年罢了,对于扬州现如今的乱民们又能济的什么事呢?
所以出发之前王铁牛才会定下让少年们易容前往的计策,虽说定然瞒不过那些有心人,但是只要出了牙行走上盏茶功夫便能与接应的一队五人的水兵们汇合,而这样的汇合点在城中共有十二个,分部扬州各地,离各处的牙行距离也就不过二三里地,而有了五行大阵,哪怕遇上上百个乱民也能击溃之,至于那几十个乱民,全歼都是可以预期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王铁牛知道太守衙门附近的这家牙行每日的需求量都在数千亩地以上,但他依旧选择了分散开来抛售这个最稳妥的办法,如今手上虽然只剩下了七百多亩地,但是一旦在一家牙行短时间内全部出手,是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而少年们此来扬州只为了赚钱,自然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没想到少年们尽管已经很谨慎了,但是依旧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嘿!赵大哥,这里这里!”少年们拐过一个巷角,抬眼便看到了在那不远处等候多时的一帮少年。
那位赵大哥乃是伙计们的副领班,被他们私下称之为“二班头”的赵铭。
此刻,赵铭看见三人安全抵达后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挂出一副严厉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训斥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大家伙都等了你们小半时辰了!”
只是转眼却又担忧的说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都准备去找你们了!”
“嘿嘿,这不是麻烦了点吗!这家牙行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卖出去的!”领头那位少年讪讪的笑道。
“人多,还卖的那么慢啊?我手上的那些地可早就卖完了,都在这等了小半天了!”赵铭身后一位估摸着也是领头的少年不耐烦的抱怨道。
“嘁!我那叫精挑细选,价高者得,只卖出价最高的人!”这一位也是不甘示弱的人,立马横眉冷对,双眼朝天的嗤笑道。
“呦呵,看来你小子卖出去不少嘛!得了多少钱啊?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呗,我可告诉你,我手上那上百亩地可卖了这个数!”
说着这位少年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张开,再次大声强调道:“整整五百万贯啊!”
一听这少年的言语,就连赵铭也不禁大吃一惊,要说如今扬州城的地价虽然早已是动辄上万贯一亩,甚至十几万一亩的也不少见,但那些基本上都是城中心的八坊地。
这些地都出于整个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而且这些地别看时常出现在牙行的交易榜上,但是赵铭知道,这一些不过都是些世家、海帮们的自我炒作,这种事他自己也亲手干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实则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这些地皮是极少极少的,就连他们也是在年前才好不容易收到了不到一百亩,就这都花费了近半的现钱。
所以,这样的稀缺资源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下卖出什么价位,赵铭都不稀奇。
只是如今少年们手上的这些精品地早就在第一轮涨价的时候处理的差不多了,而最后的二十几亩地也全被自己早上亲自卖出了。
至于这个少年因为能力不错分到了上百亩的地皮,但是手上的地可都是较为偏远的地皮,怎么可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呢?
此刻,赵铭也十分好奇,望着那位少年,等待着对方的解答。
只是他还未说话便被刚才那位与之对吵的少年打断了:“你丫就吹吧!五百万贯,就算全换成银饼子也得有四百多万两,最少也得用几十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才能拉得动,就你那几个人搬得动吗?”
“切!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大东家在豫章城给我们讲课的时候分明讲到过柜坊,像扬州城这么大的城市哪里会没有柜坊呢?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城东头就有一家,而且这家柜坊在豫章城吴越镇还有分号,我只是让那些买地的人直接把钱拉去那家柜坊,然后揣着他们开的收据,到时候回豫章了直接去吴越镇提提钱就好了,轻飘飘一叠纸多好带,还会像你个白痴一样背着几麻袋的钱到处乱窜啊!”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趾高气昂的说道,拿着那一叠纸在手上不停地怕打着,“啪啪”直响,真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敲打在那少年的脸上。
“柜……柜坊?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以为我把银饼子全换成了金子已经够聪明了呢!这下好了,又被这家伙给比下去了!”少年用手锤了两下额头,心中大悔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位少年,当初许辰在给他们讲课的时候,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只是知道唐朝中后期出现了柜坊这种后世钱庄的雏形,但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却未详细的说明,只能说是这位少年上课时记得仔细,又能活学活用了。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