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冷烟的着装整齐且干净,和邵语岚的一身胡乱穿着截然不同。显然,卓冷烟是接到消息玉染马上就要回来,所以一早便未有歇下,一直静候着玉染回来。
因为邵语岚急着出来见玉染穿得实在太少,玉染怕她着凉,所以便先吩咐了一声婢子送她回去。随后,玉染才重新看向卓冷烟。
“怎么没有出府迎我,莫非我回来,冷烟你不高兴吗?”玉染扶着容袭一起走到卓冷烟跟前,她笑眯眯的,黑色的眼眸在黑夜里似有星辰映照点缀般耀眼。
“不敢。”卓冷烟一条手臂搁在身侧,另一手横在身前,她的神情看起来尤为浅淡,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
玉染歪了歪头,咧嘴笑了,“你是不开心吗?”
“没有。”卓冷烟摇头。
玉染盯着她,双眼逐渐柔和下来,她无声笑道:“你有的。我知道,冷烟你每每生我的气,总是会用这副不在意的模样瞧着我。你的越是寒凉,那你也就是越气了。”
“冷烟不敢生小姐的气。”卓冷烟向着玉染拱手作揖,继续说道:“小姐连续赶路回来想必已是累极,还请小姐与容公子早些歇息。”
玉染一抿唇,凤眸之中有微光划过,但她很快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高兴地笑了起来,她先是问容袭,“你自己还能站稳吗?”
“可以的。”容袭含笑点头。
玉染闻言,便轻轻松开了扶着容袭手臂的双手,转而绕到容袭身后的不远处,她直直冲着正在沉思的修子期走了过去,随后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
“公主?”修子期惊诧,但并未挣脱玉染的手。
玉染微笑,一路带着修子期走到卓冷烟跟前,她从修子期身后凑出头来,瞧着卓冷烟笑道:“冷烟你别气了,你看我给你带了谁回来?”
修子期的神情有些错愕,忍不住稍稍偏开头,没敢直接盯着卓冷烟看。
而卓冷烟见着玉染面上的讨好之色,很是无奈,“小姐……”
“我千里迢迢给你送人,冷烟你不该感动一下吗?”玉染的眼底波光闪烁,隐有弯月朦胧而映。
卓冷烟的眼瞳收缩,神色却是逐渐暗淡了下来,她覆在身前的右手逐渐下滑,慢慢地落在了左腰的佩剑剑柄上。
其实,玉染看到卓冷烟这个举动时心头蓦地一动,接着她就感到自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给拉了开。下一刻,玉染看到的就是卓冷烟拔剑而出,凌冽剑光之间冲着修子期而去。
而修子期自是不会被轻易砍到,而是往后翻身而退,速度之快,仅在一瞬之间。恐怕玉染一眨眼,便会错过两人的动作。只是尽管修子期退得极快,身前衣襟仍是被卓冷烟直接一剑划开,恐怕他再退得慢些,就会直接命丧黄泉。
卓冷烟的眼神锋芒而锐利,整个人和刚才面对玉染时是全然不同的感觉,她的杀气几乎要凝结为实质,就连现在已经退到一旁的玉染都可以感觉到一股逼人寒冷之意。这与冬日的寒意不同,而是一种恨意、一种极为压抑的痛苦凝结而成的感觉。
拉开玉染的人是容袭,玉染侧过头,却见容袭对她摇了摇头。
“不管你承不承认,他们做任何事的理由都是因为我们。我们想事情的出发点不同,所以你我都无权说懂他们。”容袭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
“我知道。”玉染应声,她的面上泛起些许感叹与悲伤。
“你没有必要为他们感到难过,因为做出选择的是他们,将来怎么走也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能管好自己就可以了。”容袭认真地瞧着玉染的侧脸,眼中神色柔和了几分。
卓冷烟刚才那一剑是真的抱着杀心的,而且没有丝毫犹豫。
此刻,卓冷烟与修子期相对而立,卓冷烟手提长剑,剑锋出鞘,银光锋利地映射在剑身之上,而她的眼神更是怖人的冰冷,“若非是你,小姐也不会受重伤跌下山坡,更不会卷入到安国当中,性命堪忧。”
“都是我做的。”修子期没有拔剑,而是在站定之后给了肯定的回应。
“你将忠心背主,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卓冷烟声色狠厉地说道。
修子期闻言,猛地脸色一白。确实,他最介意的就是这件事。哪怕现在容袭就当揭过,不再提起,那也不能否认他曾经为了华君违逆了容袭的事。若非他的违逆,就不会有之后的一连串事,更可能现在容袭也不会为了玉染而甘愿受伤。
“无话可说了吗?”卓冷烟深吸一口气,她想尽量压抑住自己对修子期的所有别他情感,但不知为何,她握着剑的手就是颤抖不已,甚至到最后,她就只能用左手紧紧扣住了右手手腕。
但是不管卓冷烟如何否认,她都能察觉到从自己在刚才见到修子期的一瞬,心中是有想念的。这种想念不是她说阻止就阻止的,就像是一涌泉水,哪怕再怎么用坚硬的石块想要将泉口堵上,也终究不能阻止水滴石穿。
明明,明明她就一直都很想念他……
不能慌、不能乱,卓冷烟,你怎么可以抱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可是那个险些害死玉染的人,是那个要杀玉染的人,是华君的帮凶!
卓冷烟的脸上可谓是一时间神情变幻莫测,她用力晃了晃头,想要强压住自己那些乱成一团的心绪。
修子期站在卓冷烟的面前,沉默无言。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不如就打一架好了。”
忽然是这样一个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两人不禁纷纷朝着出声的那人看去,发现正是满面笑意的容袭。
“公子?”修子期惊讶万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如你们就照容袭说得打一架好了。”玉染站在容袭身侧,一手轻轻揉着容袭的左臂,一双凤眸当中也是笑盈盈的,出口的话更是不嫌事大。
“小姐……”卓冷烟听着,就晓得玉染那种看热闹的心情又冒出来了。对此,她也是无奈得打紧。
“不过——我和阿染就先去歇息了,两位请自便。”容袭话毕,便是带着玉染转身就走。
而玉染,因为正好搂着容袭,所以容袭一动,她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走了。玉染还回头瞧了一眼尴尬地站在不远处的卓冷烟和修子期,接着回过头看向容袭,笑道:“就真这么丢下他们了?”
“你顾好我就行了,哪里管得到他们?”容袭淡然笑问。
玉染耸了耸肩,故意道:“当然管得到啊,别说他们现在是我的王府所以我要管,还有我府里这么多人,他们既然都在我府中,那我又岂能不管?”
“也是啊,阿染的红颜与蓝颜实在颇多。倘若有一日阿染为君,恐怕后宫之中该是莺燕长欢了。”容袭颇有意无意地看了玉染一眼,这一刻,他的眼底比平日都要幽深而淡定。
玉染睁大眼睛望着容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装模作样道:“恩,那照你这么说,我的后宫妃位恐怕都要排不过来了吧?”
容袭的眼中更深了,连唇边的都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玉染眨了眨眼,忽然握紧容袭的左手,她感觉到容袭手心的冰块,不过她的手心是热的,所以带走容袭的几分冰冷与寒意。她咧嘴一笑,故作认真地朝容袭说道:“你放心,就算我的后宫有再多的妃嫔,也就只会有你这么一位皇后。怎么样,高兴吗?”
容袭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所以连同玉染都停下来看向他。
容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仔细端详着她精致无暇的面庞,他看着女子的墨发随着凉风拂动。顿时,他的心头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女子的艳丽在冬日中就如一支绽放盛开的寒梅,总是可以幽香袭人,动人心魄。
想到这里,容袭其实很想笑。
因为玉染总说他美,总说他是比天下女子更要惑人几分的存在。但其实容袭觉得,玉染是一个恨不自知的人,因为她总是只觉得别人美,对别人的美在乎,却总是不提及自己。
容袭盯着玉染的眼神愈发深邃,可实则眼底却是波澜翻覆,就如同他心头的晃神一般。因为容袭想,在他眼里,玉染才是最美的一个。
也许是出于爱吧,容袭自己也没有搞懂,但他这个平日里其实不太在意他人和自身皮相的人,居然会不自觉地认为玉染的面容看起来很美。
“倘若有一日我身为君,我的后宫之中将不会存在任何一个妃嫔,就只会有你这么一位皇后,因为我此生只会爱玉染一人。阿染,你高兴吗?”容袭借玉染的话反问。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温和,如水般沉静温雅,似乎可以流淌至人的心头。
玉染一愣,她的双眼怔怔地容袭许久,最后她的樱唇轻动,竟是说道:“听起来是你亏了。”
“我可没骗你。”容袭笑了,笑得犹如天山暮雪,恒古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