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慕容安澜深切地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伤人,因为他明白,玉染和容袭之间的那道横沟,已经不是他可以轻易去插足的了。
玉染停顿良久,眼中闪烁不定,她面目表情地开口:“你无须自责,这与你本无干系。”
慕容安澜张了张口,他很想告诉玉染,他是她的朋友,是她的同伴,而他也是容袭的五弟,所以他不是一个无关者,他也很希望他的四哥和玉染能够好好在一起,能够得到幸福。
只是,慕容安澜终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害怕伤了玉染的心,害怕玉染更加失落。
“阿玉……”慕容安澜轻轻地喊着玉染的名字,希望可以让玉染从思虑之中跳脱出来。他抿了抿唇,想了半晌才继续说道:“阿玉,你今日让我来云华殿,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慕容安澜会有此问,是因为他晓得玉染并非是一个喜欢多一事的人。说得让人遗憾一些就是说,如果玉染没有需要慕容安澜在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情况下去做的事,那玉染会情愿不让慕容安澜发现她就是慕容安澜认识的阿玉,而阿玉就是宁国的赫连玉。
玉染眼底漆黑,她静默了一会儿,最后竟是怅然失笑了起来。她脸上的笑意淡雅而平和,并无任何争对或者锋锐的意味,她的神情恢复如常,眸眼开阖之间慢慢开口道:“安澜你委实聪明了不少。今日喊你过来,确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就是北平侯叛乱之事吗?”慕容安澜立刻反应过来。
玉染点头,“对。”
“此事现在已经交由太子哥哥,而阿玉你又去做了太子哥哥的太傅,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被解决吧?应该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了。”慕容安澜略一思索,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玉染轻笑一声,柳眉弯弯道:“刚说你聪明,现在怎么立刻就反应不过来了?”
“我哪儿能赶得上阿玉你的思绪啊?”慕容安澜仰头长叹一声,有些憋屈地看向玉染。
玉染万分平静地抿了口茶,放下杯盏的同时,才悠哉地开口:“我和慕容麟说会向你了解有关你收集到的北平侯叛乱的消息。”
“北平侯功勋赫赫,而且在北境那边的势力强大,而我只是一个手无实权、背无倚靠的五皇子,根本是不可能从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父王就算是为了膈应太子哥哥和三哥,也不应该这么折腾我啊!”慕容安澜说到此处,心中的委屈与苦闷几乎全然爆发出来。他回来华国只是为了救四哥,谁知道会正好摊上这种破事?
“你父王若是不折腾你,就没别人可以折腾了。也就是只有你这种性子,才能让你父王安心几分。”玉染笑着开口,可言辞之中却是将身为王室皇子的悲哀给直接点了出来。
王位实在是个太诱人的东西,谁人都想争夺,即便是争得头破血流,都不愿意轻易回头。
而玉染是曾经明戌皇朝的长公主,明戌当年的庞大与辉煌是如今的四国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所以玉染更加知晓,皇权究竟是个怎样可怕的东西,它吞噬人心,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随时要了你的性命。
“阿玉还真是个现实的人啊。”慕容安澜苦笑着感叹。
“若是连我都看不清现实的残酷,那我又谈何能稳坐在那宁国摄政王的位置呢?”玉染明明是在笑着,可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寂静,寂静得让人根本看不见底。
“我崇拜赫连玉,果然是没有崇拜错人。”慕容安澜提手摸了摸下巴,他盯着玉染看了半晌,陡然如此感叹道。不过在下一刻,当他看见玉染望着他的那种奇妙的眼神之后,他立刻就将手放了下去,然后端正地坐好。他轻咳一声之后,才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当着阿玉你的面再这么说了,这总行了吧?对了,我这里没有得到什么北平侯的消息,那阿玉你那里要怎么和太子哥哥交差呢?”
“你没有不代表我没有。”玉染挑了挑眉,接着继续说道:“再说了,你何时听到我有说过要将北平侯府的消息都告诉慕容麟?”
慕容安澜诧异。
玉染凤眸微敛,绝美的容颜之上浮现了些许颇有深意的笑容,她望着慕容安澜,幽幽开口:“安澜,你是不是忘了一点?我可是宁国的摄政王赫连玉。”
因为玉染的提醒,慕容安澜幡然醒悟。
玉染她是宁国的摄政王,它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只会是为了宁国,为了自身利益,又岂会真心真意地为华君做事?
“阿玉你来华国,不止是因为四哥是吗?”慕容安澜的眼底清澈而透亮,似乎是想要撞进玉染的心里。
虽然又是提到了容袭,可这一次,玉染对此并没有介意。她眼帘微垂,笑意清浅,声色温温道:“是,不止是为了容袭。”
一点儿都没有否认,是她自己直接点头承认了。
“四哥……他是真的失忆了吗?”慕容安澜先是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似乎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点。
玉染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若是容袭有意想装,那就算是我也难以简单分辨。”
慕容安澜哑然,他将头左摇右摆了两下。半晌之后,他才噌地一下坐直身子,接着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凝实着玉染,感叹般地说道:“阿玉啊,你和四哥还真是——天生一对。”
“哈?”玉染也是被慕容安澜的话给弄得陡然怔住了,天知道慕容安澜的思考方式究竟是怎么样的,原本还是正正经经的模样,结果话一出口,就全变味了。
“不是我说啊,阿玉,你看若是要论这个世上有哪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却还要为权位相争,那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吧?”慕容安澜兀自念叨了起来,他有些抱怨地说道:“这么想来,要是当年的明戌没有灭国就好了。如果明戌还在,那或许你们还能站在同一条线上,到最后再互相让让不就好了吗,大不了你们一个人当一年的皇帝,一个人当一年的皇后,这不也挺好?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父王还有哥哥们或许就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争锋局面,最可悲的还是,在王位争夺之下,他们彼此伤害,但最终能赢的却只有一个人。”
玉染微微睁大眼,她没想到慕容安澜竟会说出希望明戌还存在这种话。还有后面的一人当一年皇帝的言论,简直是让玉染哭笑不得。
不过,如果明戌还存,就能走在同一条线上吗?
或许,是这样没错的。
因为——明戌就是这样消失的呀。
只不过,玉染选择的不是取而代之,而是将明戌彻底地摧毁,摧毁到这个世上再也不存明戌剩下的任何痕迹。
因为前世的明戌毁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情爱,更毁了她原本的信仰。
“一个人当一年的皇帝……安澜你还真是个有想法的人。”玉染轻飘飘地笑了笑,接着她眯了眯眼,眼底隐有一道光芒闪过,她淡淡地开口道:“你也说了,你的兄长们彼此伤害,但最终能赢的只有一个人。你为何就能认为,我与容袭不是这样?”
玉染的反问让慕容安澜蓦地顿了一下,但他仍是十分坚定地开口:“能赢得至高权位的确实就只有一个人,可能够获得真情真心的却可以不止一个人。”
玉染闻言,微微抬眸,她的双眼如同夜空般深邃而闪烁,片刻之后,只见她樱唇微勾,莞尔一笑之后启唇道:“你何时比我还会辩驳这些了?也罢,我们便不再说这个了。关于北平侯叛乱之事,从我这儿得到的消息是北平侯勾结北境外寇,暗中集结了华国北方的权贵。他有军权,功绩卓越,在北方拥有不小地势力,似乎最近掀起了不少的动乱,以至于华君现在头疼心烦不已。”
“是啊,父王近日来先是要处理太子哥哥和三哥之间的局面,又是要被北平侯分去半数的注意,已是忙不过来了。”慕容安澜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似乎是在认真思量起来。
慕容安澜所言之时无心之举,可这话到了玉染的耳中却是登时变了个味道。
一边是太子和三皇子,一边却还有北平侯的动乱?
这话在玉染的脑海之中分为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北平侯看中了华国朝堂如今的内乱局势,所以趁此机会给华君制造更多的麻烦,以便掀起更大的风浪;第二种是有一个清楚知晓华国局势之人在幕后推动,以至于两边皆因风吹草动而波澜四起。
如果说是前者,那便是众人细细想来都可以想到的一点,不足为奇,可以破解;而若说是后者,便是只能说是对手谋略之深,足以将两边都算计其中,让你越陷越深,不得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