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良在大牢外等着玉染许久,终是等到了玉染出来的身影。他瞥了一眼玉染,问道:“里头已经好了?”
“好了,接下来就劳烦你了,华君那里我会去说的。”玉染朝竹良点了点头,随即离开。
三皇子慕容逸已死,而且下令赐死慕容逸的正是华君慕容齐,玉染只不过是替华君做了这“杀人”之事罢了。
玉染的步子缓慢,她想起了刚才慕容逸知晓她是赫连玉之后露出的震惊神情。慕容逸睁大着双眼瞪着她,声色惊疑不定,“你是……你是赫连玉!怎么会,你怎么会是赫连玉!怪不得……怪不得你会这么做,你是在帮四弟,你在帮他报复我们,你要为他夺位!”
“我不会帮容袭夺位的。这种辛苦的事情,还是他自己来吧。我如今做这些,为的不过是自己罢了。既能够给容袭一个面子,又能够削弱华国实力,我赫连玉何乐而不为呢?”玉染眼眸微敛,唇角含笑,她一手横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神情姿态皆是淡然至极。
“好啊,好啊!居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慕容逸仰头长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令旁人看来竟会显得有些许癫狂。
玉染默了默,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伸手递了出去,“这是华君让我带给你的。”
“这是什么?”慕容逸长笑过后,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的一双眼睛里带着浓郁的失望和孤冷之色,没有直接从玉染的手中接过玉瓶。
玉染望着他,没有回应。
慕容逸明白了,玉染这是奉了命令前来将他赐死。
他沉默良久,终是从玉染的手里拿过了玉染,他的手有些颤抖,而面上的苦笑之意已是溢于言表,“若是父王有一日知晓这一切竟是出自四弟和宁国赫连玉的手笔,想必父王定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恨不已。”
玉染却是温和一笑,“他不会的。”
“为什么?”慕容逸此刻已经知晓了自己今日最后的结局,所以反倒是显得平静了起来。
“没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玉染柳眉微扬,温雅地开口。
慕容逸眼底仍然阴霾,语气之中带了些许讽刺之意,“太傅不论身处何时何地皆可以这般淡然自若,不愧是被誉为传奇的宁国摄政王赫连玉。”
“多谢三殿下美誉。”玉染笑着说道。
两人之间沉默须臾,终是玉染看着慕容逸将毒药一饮而尽,在慕容逸咽气之后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玉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后宫了。她止住脚步,准备转身前往可以通向云华殿的小道。
“玉太傅,请等一下。”女子颇为清灵的声音传了过来。
玉染顿住脚步,接着回头,她看见朝她快步走来的人是南宫惜玉。玉染微微作揖,“玉锦见过公主殿下。”
“太傅不必多礼。”南宫惜玉摆了摆手,随后立刻开口问道:“敢问太傅刚才是从何处过来呀?”
玉染双眼沉静地望着南宫惜玉,随后实话实说道:“从大牢过来。”
“大牢……”南宫惜玉显然便想到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傅刚才……可是去牢狱中见了三皇子?”
“正是。”玉染点头。
“三皇子如今境况如何?”南宫惜玉不禁问道。
玉染晓得南宫惜玉只是纯粹在意昨日的事情,她顿了顿,敛眸微敛道:“君上已经下了赐死三殿下的命令,玉锦便是奉了君上的授命前去牢狱的。”
南宫惜玉一愣,她显然也是明白了过来,“那么……也就是说,三皇子已经……”
玉染望着南宫惜玉,轻轻颔首。
南宫惜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太傅以为,三皇子是否当真是幕后安排刺杀太子殿下的人?”
玉染微微扬眉,“公主这是认为三皇子是被人诬陷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只不过,路上遇上些事情,所以才会想得多了些。”南宫惜玉摇了摇头道。
“玉锦知晓公主路上遇险,也是那时太子殿下被刺客刺杀亡故的。公主会想得多,是理所应当。不过,此事会想起来难免扰人心情,公主日后还是莫要多想的好。”玉染温和地笑着,语气听起来也是含着几分笑意。对于南宫惜玉,她还是很包容的。
南宫惜玉点点头,也是笑了起来,“多谢太傅关心了,我会的。”
“公主是否还有他事要吩咐玉锦呢?”静默良久,玉染悠悠问道。
南宫惜玉注视着玉染的双眼,忽然有一瞬的沉静,半晌,她才回应说道:“我自上次太傅离去之后心头便一直生出一种感觉,似乎……太傅给我的感觉很是熟悉,仿佛是一位我曾经识得的故人。”
南宫惜玉也说不出这种熟悉感,也一下子没对应上眼前的俊俏“男子”到底是和谁很像,竟让她莫名思索甚久。
玉染的脸上似有怔愣之色浮现,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恢复如常,淡然笑着开口道:“算上上次玉锦从议事殿出来遇上公主,这次还是第二次见着公主,玉锦着实想不出曾经还有何机会可与公主相遇。想来,不知是公主曾经遇见过的哪位大人与玉锦有缘,性情也是相仿,所以才得以给公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玉染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是身为宁国太子时装扮成赫连玉将容袭禁锢于太子府,那时玉染每日以赫连玉的模样在容袭跟前晃,却用得是一种与玉染本身有些不同的性情与姿态来面前。因为容袭敏锐且警觉,而两人那时的关系也更为紧张和尴尬,所以让玉染未曾在容袭跟前放松过心思,没有露出过丝毫马脚。
而自从那次之后,要说玉染易容成男子和寻常女子的时候虽多,可基本皆是以她本身的性子来面对他人的。除非是当真遇上什么紧要之事,面对紧要之人,必须彻底地以另一种身份来出现。
“也是……”南宫惜玉一边思索,一边点头。
玉染见南宫惜玉的神情还显苦恼,于是眼眸微弯,笑着说道:“能让公主对那位大人有如此深刻的记忆,想必那位大人定然非凡。公主现在想不起来,日后也会想起来的,不必急于一时。倒是玉锦,能够与公主心中觉得颇为的熟悉的大人相似,是玉锦之幸。”
“太傅委实客气了,像太傅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子,想来才是要羡煞旁人了。若我不是作为和亲公主前来这儿嫁给华国君上的,或许选择太傅这般的如玉公子作为郎君也是极好的了。”南宫惜玉想不出来这种熟悉感到底来自何处,所以她也如同玉染所言,索性就暂时不想了。此刻的她,反倒是很想调侃一番眼前这位一直波澜不惊的俊俏公子,想看看到底“他”会不会变脸色。
面对南宫惜玉的调侃,玉染着实无奈。最后,她只得苦笑着开口:“公主这玩笑可是开不得的呀,若是叫他人听到了,不止是公主清誉受损,就连玉锦也是难逃死罪。”
南宫惜玉摆了摆手,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说道:“好了好了,就是和太傅开个小小的玩笑嘛!我是和亲公主,作为商国的嫡公主就定然要嫁华国的君上为妃,跟本没得选择,这我还是知道的。”
“为妃不同于为公主,这一点还请公主牢牢谨记,玉锦便先行告退了。”玉染眼帘微垂,没有去看顾南宫惜玉眼中的低落之色,她只是提醒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就算是再低落,又能怎样呢?王宫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以前南宫惜玉是商国的嫡公主,在商国王宫自然还可以过得如鱼得水,可这里是华国王宫,而她一旦嫁人为妃,便再也不能成为那个无拘无束的公主了。
玉染知道,她的劝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在走回云华殿的路上玉染也有回想起曾经自己作为明戌嫡长公主时的日子。
嫡长公主啊……
这个身份听起来确实压人一等,可玉染却从未记得自己有过得顺心顺意过。
或许是她的思考方式从来都与那些公主和皇子有些不同吧,所以即便是身处于懵懂稚嫩的时候,也都时而故作一本正经,把自己硬生生地变成了一个比皇子还像皇子的公主。
回到云华殿换回了玉染的模样,她瞧见容袭正侧躺在床上小憩。只不过,她才刚刚走近床边,容袭便是开口了。
“阿染回来了?”他睁开眼,笑意浮现于面。
玉染挑了挑眉,“恩,去了大牢,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南宫惜玉。”
“哦,那个南宫公主啊……”容袭的语气轻飘飘的。
玉染轻笑道:“听你的语气,好似是不太待见她啊。”
“阿染以后不管扮成什么模样示人,最好连性子都一起转转,免得引得那些个懵懂小姑娘倾慕之心大盛。”容袭语气慵懒,可漆黑的眼底却似有一抹精光飞快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