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衣广安和千春各端了一碗立向旁侧去吃了。
亭欢胃口小,吃了半碗就放下。
“味道很好!只是我向来胃浅,还请房掌柜不要见怪……”
房掌柜笑道:“这个自然,小掌柜已经比我那丫头吃得还多些!”
亭欢擦擦嘴后,又饮了一口热茶道:“不知房掌柜可否拿些用失蜡法铸造的珍品?我已立意要做京城里最精致的锁面,恐怕今后要铸的铜件会更多”
房掌柜手一扬,就有两个伙计抬了大漆木盘过来,里面放着十几样铜器。
房掌柜随手拿起一个拳头大的铜尊道:“小掌柜请看!”
“这是仿的西周方尊,这上面的夔龙纹和蕉叶纹之细腻程度,当不比小掌柜锁上的差吧?”
亭欢接过来认真看,点头道:“确实精妙!”
“还有这个饕餮纹的鼎,里面还有八字铭文……”
亭欢一瞧,一个字也不认得。
“呵呵,这是甲骨文,大致意思是为一个诸侯王祝寿所铸”
房掌柜笑道:“既然小掌柜发愿要做最精的锁面,我房某定不负期望,为你铸出最好的锁!”
之后,房掌柜又邀请亭欢去看了自己的大件作品,甚至连簋、鼎、编钟、车马件等都赫然陈列!
亭欢这才知道真人不露相啊!
再看向他的眼光便多了几分敬意。
“房掌柜,我请教一下……这样东西”
亭欢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样黑黝黝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摊给他看。
房掌柜的脸上笑意在慢慢褪去。
他紧盯着亭欢柔白手心里的那个带着四个孔,看着厚重又深沉的锁。
“小掌柜怎么会有这个?”
“想请教房掌柜这个要怎么冶铸?”
“我的铜铺一不做兵器,二不做刑具,小掌柜不该问我!”
“可是,若房掌柜也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恕我直言,若这东西打开了,只怕有些不妙!”
亭欢看他说的凝重,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看来,自己千不该万不该随便开刑锁的。
“请房掌柜直言吧!因为,这锁,正是我不知深浅给打开的……”
亭欢咬了咬牙道。
“哦?”房掌柜的脸色一灰。
“方才我并没有诓骗你,这锁确实不是我这里铸的,但是……”他皱了皱眉头,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烦躁之色。
“离这里二百里的沙河镇上有一家叫九椠天的兵器铺,却会做这个,而且”
这时他才拿起那个锁,举起来在鼻子前嗅了一下。
“这个是天蚕铆,是降流星暴的时候落下的,寻常的火无法冶炼……”
“那么九椠天是怎么冶炼的?”
房掌柜瞪视了她一眼,不说话,一脸威严。
半晌才冷淡道:“我奉劝小掌柜一句,你开了这锁,已经惹下了大麻烦,至于这锁是怎么打造的,我也不得而知,你也切莫再问了!”
亭欢讪讪道:“好,我不问便是,只是心里非常好奇,而已,不过,房掌柜既说开了锁会有麻烦,可否再容我问最后一句?”
毕竟他还是有些涵养的人,勉强点了点头。
“这锁,锁的人是谁?”
“其实我并不知道锁了谁,只知道凡事用这样的刑锁,一定是针对极为特殊的犯人!半年前,曾听说有一位邪僧京城释放魇咒,后来被一位上师所擒,用锁锁住了他,不使他作乱……”
他话还没说完,亭欢已经恨声道:“既然捉住了恶人,为何不收了他?或者干脆杀了他,用这么个小锁锁着,岂不是后患无穷?!”
“小掌柜为何突然这般激愤?”
“哦,哦,我误开此锁,心里后悔不已……”
“小掌柜不必自责,上师能捉他一次,想来也能捉第二次吧?”
亭欢闷闷不乐。
看来那个暴跳如雷的公子并没冤枉自己,自己确实干了一件坏事!唉!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轻快的童声。
“掌柜的,好了,好了,那小锁铸好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身穿枯竹褐的短衣跑进来,鼻尖翘翘的,甚是可爱。
“哦!这便去”
他将天蚕铆还给亭欢。
“不对,这锁材质异常罕见,解开后当带走才对?如何会留在你这里?”
他看向亭欢的眼神颇多疑问。
“还有,你解开那人的锁,他并没有伤你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亭欢结结巴巴道:“那人是被别人带来的,解开后便走了,锁也带走了,至于怎么又到了我手里,实在是……有不得已说出的理由,还请见谅……”
他长吁一口气道:“罢了,这终究也不是我该问的……”
“小掌柜?”
看着回不过神来的亭欢,终于温言道:“算了,别想这个了,去看你的锁吧!”
木锤子砸开了泥范,乍然看见黄灿灿的铜锁时,亭欢才重新又开心起来。
伙计再用冷水一激,用小铁签轻轻剔掉细微处的泥块,用大手摩搓了几下才递给房掌柜。
房掌柜举起来细看一眼,又在手里掂了一下道:“嗯,成色好!也没什么杂质,看着像金子似的”
随后递给了一脸焦急的亭欢。
“请小掌柜看看,可还满意?”
亭欢拿起它,在落日的余晖下,它熠熠生辉,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
真精美啊!
那只绶带鸟略收着下颌,只用眼角瞧人,一副俏皮样。
胸腔饱满,两爪有力!两根绶带柔中带韧张扬着,似戏台上武生挂帅的花翎。
身下那几支水仙线条轻灵,这正是她想要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亭欢心情复杂,一方面是对锁铺的未来充满信心,另一方面是担心解开天蚕铆的那个人,会不会又为害百姓。
回到锁铺后,大约是白天折腾累了,随意吃了晚餐后,亭欢倒头便睡着了。
秋夜凉如水,整个小院的人都入了梦。
一个玄色人影倏然出现在走廊,轻悄的停在亭欢的门口,一点声息没有,连楼下的板凳都不曾发觉。
他用尖铁钎一点点挪开门栓,只听得“吧嗒”一声,门栓脱离了栓槽。
他两手一上一下推开一扇门,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床上的亭欢正酣睡着,乌黑的长发衬着婴儿般纯净的小脸,玄色人影像是欣赏了一会儿,终于弯腰将她抱起来走出门去……
亭欢是被一种疼痛惊醒的。
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由得想惊叫,可是,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剧烈的摇着头,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