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皇后坐在宝座上,一个铁青着脸,另一个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是气得够呛。
图林和戴公公忙将不相干之人都请了出去,一左一右将殿门关上,看这样子又是一场风暴,在场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幸亏公主和郡主、吉妃都是搭梯子消火的,若是二皇子在可就麻烦了!
当然,什么麻烦都比不上大皇子本人,唉!皇家也不是事事如意啊!
“跪下!”皇帝双手捏着宝座上的祥云纹,手指微微泛白,他发怒的样子和宣瀚倒更像了,寒潭似的眸子凌厉有光!
宣瀚道:“儿臣何罪?”
一旁的宝樨恨不得拉着他跪下,还嫌事情不够大?上一次为了皇祖母的寿辰上那个寿桃塔,他偏偏选中中间一只“粉中带红”的,将整个寿桃塔打翻,害的三十五个宫人受罚,皇祖母也大为火光!要不是母后和禾棠嬷嬷还有吉妃娘娘几个拼命周旋,那个寿宴便彻底给毁了……
今儿这个样子,定是五陵气冲病又犯了吧!
“跪下!”皇帝一声大吼!除了宣瀚之外的人都是一震,不过,大爷他也总算跪下了,膝盖呈九十度,上身挺直英伟一点没有罚跪的萎顿之感。
“何罪?倒像是朕无理取闹似的,今儿你做了多少叛逆荒唐之事,难道还要朕说给你听?你三岁便开蒙学字读书,这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做出这许多悖逆之举还能面无惧色站在殿堂之上?朕都汗颜!”
“儿臣就带了一人回宫,不曾触犯什么宫律!”
“你带她回宫是何意朕暂且不问,现在你母后差人送她回去不是很好?你在大殿之上拉拉扯扯的不放她走,这同市井恶霸有什么不同?你简直丢尽皇家的颜面,这样的荒诞妄为朕……朕闻所未闻,简直不敢相信是皇子所为!”
宣瀚站起来,那叫一玉树临风,外加一脸倔强桀骜。
他行如疾风来到尚未收拾好的长桌前,那里还摆着一排高脚盘,里面全码的是整整齐齐的糕点,有叶儿黄、马蹄酥、裙带酥等等,一旁还有一盘鲜红的小枣,一盘马蹄肉、一盘葡萄干粒粒饱满。
就在众人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图之前,他拿出一粒小枣,一松手掉在光亮可鉴的地上,带着逼人的气势大声道:“这个,就是我!”
然后他刷地一指那一排糕点,喊叫道:“这些,都是你们!是你们,你们那么多人煌煌巍峨!我却永远只有一个!”
“现在她!”他右手如闪电一挥,直指亭欢,吓了亭欢一跳。
“她像我!”
他仰天大笑数声,久久才放平脸,眼中闪着悲怆之意:“你们懂不懂什么叫繁华人世独有孓孓一身?什么叫万物遗我于世外?什么叫刻骨之孤独!孤独!”
他疯了一般拿起桌上的糕点一盘盘倒在小枣上,皮馅儿尽裂,碎渣到处崩溅。
“你们!你们!这些都是你们!”然后将盘子尽数摔碎!碎瓷片如雪团飞溅……
宝樨和槟华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斯宸满脸苍白紧紧抿着双唇在强抑怒火,吉妃早吓傻了,长着大嘴一脸呆滞。
“我生来便拥有的一切,都是这样东西,这样的东西,但是!我还是只有一个!”
“够了!逆子!”斯宸终于冲上前去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
这一巴掌像划过天空的闪电,也像利剑刺过每个人的胸膛!宝樨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华抱住了她两人相顾而泣。
这也是斯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孩子!
宣瀚擦掉嘴角的血迹,迷一般的笑笑。
“没关系,反正你也是他们……没有关系!”他指着地上的糕点碎渣,无力的踢了一脚,惶惶的在殿中站着。
突然他伸手,隔空又一指亭欢。
“但是她,……我一定要留下她!”
斯宸咬牙切齿道:“混蛋!她也是一个人!你有自己的意愿,难道她就没有?!她愿不愿意留下来由她自己决定!她能不能留下来还有祖制、宫规,甚至还有天意!绝不会因你心血来潮一句话便定下乾坤!尤其是,你看你这个疯癫的样子,让人如何能放心?你又如何能对她负责?……”
“你愿意留下吗?”宣瀚走到亭欢的面前。
亭欢静静的抬眼看他,坚定的摇头。
“我不愿意!”亭欢慢慢说。
“为什么?”
“还好,谢谢你还会问为什么?谢谢你没有以为我会欣喜若狂的答应……因为你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亭欢直视着他,眼中的火光跳跃。
“你生来就拥有一切,不但有高贵的出生,敬爱你的兄弟姐妹,忍辱负重的母亲和万人敬仰的父亲,还有光明的前程,你没有付出丝毫的努力便拥有它们,所有你才不懂珍惜!你甚至肆意践踏!存心毁坏!且毫不自知……”
“我怎么会像你?!我走的每一步都有汗水,你看不起我混迹在市井,可是你真的……没有资格这样做!我才不是另一个你!我才不想做你!……”
听完这几句话,宣瀚先是久久的没有反应,继而才狂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大殿,只觉得梁柱似乎都在动摇!可惜他却流着泪!空洞的黑眸里血丝遍布。
好疼啊!他腹部有痣地方发出剧烈的疼痛!不得不弯了腰抱紧自己,太监们感觉不对劲上前去扶,他狠狠的推开他们!滚开!
踉跄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来,整张脸变成青白色。
“瀚儿!”郭皇后大呼一声,疾奔过来抱他,却急火攻心的仰天喷出一口粉红色的血雾!离着儿子还剩半米的地方瘫软下去!斯宸、吉妃、宝樨等大惊失色的扑上前去,整个大殿空前绝后的混乱惨烈!
华在跑过去前看了谷新一眼,谷新立刻会意,悄悄走到亭欢的身边道:“姑娘,咋家斗胆自作主张一次,立刻找人送你出宫去!只是,今儿的事……”
亭欢满脸苍白的抑了抑震惊的心情一字一句道:“公公放心!民女回去不会说起一个字,民女自己也会尽快把此事忘掉!”
他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朝着亭欢深深一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