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男人穿着一件黑背心,露着壮实的上身肌肉,脖子上戴着条很粗的金链子,衬上狞狠的面相,完全就是那种走马路上人们看到他都想要躲远点的类型。
他下巴上有一块很大的疤,似乎之前下巴遭过重创。他的眼神很冷,往金梦怡身上一放,就让金梦怡肉皮不由的紧。
一照面,金梦怡就能感觉到这男人不是个好人,八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香江古-惑仔了,这人左手打着厚厚的绷带,看样子才打过架没多久。
这男人进来盯了金梦怡两眼,之后酷酷的坐到了办公桌后,根本没有和金梦怡讲话的意思。雯姐给金梦怡介绍,这是他们公司的李经理。
这李经理不和金梦怡讲话,金梦怡也不敢和她说话,甚至都有点不敢和这家伙对视。但要钱心切,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和雯姐讲了退钱的事。
雯姐突然露出了一抹让人很不舒服的冷笑,讲说:“退钱,可以,你自己去基地取吧。”说完她便给了金梦怡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
金梦怡打开纸条看看,上面写着龙马影视基地,一个乘车路线,下面是一个联系人电话,以及演员的签名。
拿着这张白条,金梦怡要气死了,反问雯姐:“我为什么要自己去取?我刚才把钱可是给你的啊!”
雯姐横道:“我们已经把你的资料传去基地了,你就是我们的演员了。现在要退,就得自己去基地取!”
金梦怡这时已经彻底醒悟了,对方就是在给她设计一个接一个的圈套,她已经陷进去了,不能再信对方说的任何话了!
什么去基地取,肯定是扯淡的!
金梦怡想到自己被骗走的6oo块,怒不可遏,直接站起来和对方拍桌子了,嚷道:“我不去基地取,我就要你们给我!我的钱是给到你手上的。你就要还我!你不还我。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雯姐坐着,仰着头朝金梦怡冷笑,道:“你报啊,报了也得自己去取!把我的纸条还给我!”她突然站起来要抢金梦怡手里的纸条。
金梦怡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又要收回纸条了。自然不能还。对峙道:“你都给我了。你都给我了,为什么还要给你!”
雯姐被金梦怡搞火了,尖声叫道:“这是我的纸条。你他妈还给我!”
雯姐爆脏字了,这着实给金梦怡吓了一跳,感觉到那光头男也要站起来参战,金梦怡终于不敢坚持了,委屈的将纸条还给了对方。
见雯姐拿到纸条了,光头男给了雯姐一个眼色,让雯姐出去,雯姐狠狠的盯了金梦怡一眼后,甩了句金梦怡听不懂的粤语脏话,就出门了。
屋里就剩了光头男和金梦怡两人。
光头男坐着,金梦怡激动的站着。
这时光头男开口了,用没绷绷带的右手朝金梦怡挥了挥,好声好气道:“坐下说,别激动,ok?”
金梦怡虽然有点怕这光头男,但对于自己被骗了6oo块钱,仍旧很不甘心,就据理力争的问对方:“你是这里的经理?”
光头男面不改色道:“是。”
“那你让她把钱还给我!”金梦怡仍旧没坐下,用手指着门的方向,示意让雯姐还她钱。
光头男看金梦怡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态度这么强硬,很不爽,语气变得冷酷了,道:“还你?我们没有不还你啊,你自己去取啊!”
“我……!我……!”金梦怡一听对方这口气就很火大,激动的都有点结巴了,她自己去取?去哪取啊!纸条都被雯姐给要走了!
光头男不给金梦怡挥的机会了,冷酷的盯着金梦怡道:“你刚才的行为我很不喜欢,要是放之前,你就花了,我这么多兄弟在外面!你报警,出了警察局,你就有危险了。”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想到外面那些纹身的小混混——现在金梦怡可以确定那些所谓的堂弟、辉仔什么的,都是小混混!金梦怡不由就有点怕了,毕竟,香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儿,她一个21岁的女孩,在这边无亲无故,要真被对方给欺负了,甚至给杀了,可能她家里人都不会知道!
金梦怡被光头男讲的害怕了。
光头男也感觉到了金梦怡眼神中的一种退缩,挥了挥手,又放平了语气,道:“你坐下,有话我们好好谈。”
金梦怡委屈的想哭,嘴唇哆嗦着坐下了,咬着牙问光头男:“还有什么好谈的!”
光头男笑着看着金梦怡,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上当了?”
“嗯!”金梦怡嗯出这个字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圈了,要知道,她这6oo块钱得来的多么不容易啊,这是她放弃了课余休息时间,刷了无数个盘子才赚来的,现在就这么轻易的被对方给骗走了,她真是太冤了!而且不止这样,她来香江的机票和零零散散的交通费用,一共花了快8oo块了!这些都白花了,都泡汤了!她的演艺梦也都泡汤了!这对金梦怡来说真是莫大的打击!
光头男这时给了金梦怡更沉重的一击,直接挑明了和金梦怡道:“你就被骗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能干这行,你以为跟警察局能没点关系吗?刚才那小子把警察叫来了,你看我们有事吗?还有,你觉得他能好好的离开警察局吗?我告诉你,那小子死定了!”
金梦怡也不知道光头男这话是真是假,因为在影视作品中,香江的黑-社-会确实是心狠手辣的,什么事他们都干得出来!
被光头男的冷酷给压制住了。金梦怡什么都不敢说了,她心里现在只剩了庆幸,因为刚刚雯姐在问她她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她来这边时,她说了她家里人知道,这样的回答,想是对方也会有所顾忌吧。否则她要说家里人不知道,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欺负她!
光头男看金梦怡被吓住了,冷笑一下,又缓和了语气,和金梦怡打起商量。道:“你现在想要钱。是不可能的了。我想你也不甘心被白白骗走6oo块钱,这样好了,那几千块的签约金我们就不收你的了,我们安排你进剧组去演戏吧。只要演得好。这6oo块钱你很容易就赚回来了。而且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是骗你这6oo块的小钱。我们是真得给你们办基地的出入证,而且要收一些担保金,我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给你们塞进剧组了。结果你们吃不了苦,干两天就不干了,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所以你也别气什么的了,踏踏实实去剧组,就当之前的事都没生过,怎么样?”
金梦怡听光头男说这个,心念又动了,如果她现在闹着要钱,肯定没好下场,估计报警也不管什么用。但要是就这么走了,白被人家骗6oo块钱,实在太不甘心了。既然对方说可以给她免费弄进剧组演戏,那她不如去演戏,这样至少能赚回点钱来贴补被骗的窟窿,而且她这次来香江的终极目的就是演戏的,如果什么都没演就走,她岂不太亏了?
虽然心里很想演戏,但看着光头男这副模样,忌于这个公司的性质,金梦怡又有点不敢和他们合作。
光头男看出了金梦怡的犹豫,谈心一般继续道:“我们没有害你的意思,只是给你上一课而已。想当初我来香江的时候,被骗的一分钱都没有,睡街头,比你惨多了。”金梦怡听得出来,这光头男说话没有粤语的口音,应该是个北方人,估计也是来香江追梦的,最后被现实所迫,才当了古-惑-仔吧。
光头男继续道:“香江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你要不上几课,根本就不知道这边世界的冷漠。我们给你上这课算轻的了,大部分都是在替你着想,如果连这样的事你都承受不了,那我建议你也别干这个行业了,因为你真的很不适合!”
光头男的话有点刺激到金梦怡,她很不喜欢被别人说自己不适合走演艺圈,她就想走这条路,也有条件走,怎么就不适合了!
光头男说上瘾了,继续道:“你甭瞪我,瞪我我也不怕你。你看我的手,是因为前几天打架受伤的。前几天有两个女的也像你似的被骗了,拿着刀想把我杀了,但没杀成,她们自己被抬出去了。昨天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让我这几天消停点。我告诉你,要不是之前出了事,你现在这么瞪我,我早就抽你了。所以我劝你,你最好不要干什么傻事。”
被光头男威胁着,金梦怡的眼神又屈服了,不敢直接瞪对方了。
光头男看金梦怡不敢吱声了,哼了一哼,点了颗烟,抽上,像拍电影似的大放起了阙词:“你知道我最看不上哪两种人,一、大学生,拿着爹妈的钱,泡妞、挥霍、完全不懂得自力更生。二、就是当官的。我最喜欢的,是年轻的农民和工人,他们有担当,有责任心,我自始至终都相信工农是一家,是这个国家的魂,也终有一天会翻身的。我当时也考上了大学,只是没去上,因为我觉得很浪费时间……”
光头男巴拉巴拉的讲起了他对人生的感悟,通过这个对话,金梦怡知道了对方果然是北方人,在香江呆了快十年了,然后他上面还有老大。总之他们有着很复杂的社会关系,金梦怡越听越怕,不敢和对方多讲什么了。
最后光头男告诉金梦怡:“这样吧,看这么晚了,你也没地去,我还是安排你进组吧,六百块就当交学费了,我再给你个条子,安排你进组,再把我的电话给你,在香江有什么拿捏不准的,可以给我电话。这栋楼下都有我的人,生了什么我都能知道,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已经晚上六点了。金梦怡确实没地方去,如果这能进组演戏,她被骗也就认了,于是答应了光头男的提议。
光头男之后打了个电话,辉仔屁颠屁颠的拿了个条子进来了,还有一张白纸,之后就出去了。
光头男把白纸交给金梦怡,让她写了个声名,上面大概内容就是说公司不欠她任何钱,已经付清。如果再要。就属于敲诈勒索,按这个说法,就是六百块已经退给她了。这算是彻底撇清了。
都到这步了,金梦怡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按照对方的要求写好了声名。还按了手印。之后光头男给了金梦怡一个报道条,他让辉仔给金梦怡送去了车站,让金梦怡直接去影视基地报道。
金梦怡没办反。最后只能对着光头男说了句谢谢他让她受骗,然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离开了写字楼。
在辉仔送走她的路上,金梦怡又多了辉仔一句:“那光头男是你们老大吗?”
“不是,是经理。”辉仔这样回答的金梦怡。
“他叫什么名字?”金梦怡试着往深了打探了一句。
辉仔犹豫了三四秒,最后说:“王海。”
金梦怡也不知道他们谁撒谎了,因为她之前在聊天时问过光头男,那光头男说他叫王云海。
路上,大饼脸的辉仔还怂恿金梦怡,让金梦怡买两包好烟给他们经理,这样他们经理会安排好的角色给金梦怡。
金梦怡当时兜里只有一百多块钱了,打死也不花了,而且买烟给骗子,这和把钱扔了没什么区别,她就死活不买。就算买了,估计也是这大饼脸的辉仔自己私咪了,她再也不相信这些人说话了,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了。
辉仔看金梦怡怎么都不买,很不爽,没给金梦怡送到车站就闪人了。身边没有了这些混混的骚扰,金梦怡也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人走在香江繁华的街头,金梦怡却落魄的像一只斗败了波斯猫,那种委屈和落寞,真是让她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丝希望,就是手中的纸条。或许那些古-惑-仔尚有一丝善念,真的会给她进组演戏的机会吧,要是那样,她这次香江也算没白来。
重新鼓足了勇气,金梦怡按照纸条上的坐车方法,由大浦街更偏远的地方走了,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公交车,金梦怡才在一个叫“渔港”的车站下车,这里算是香江比较荒凉的地方,金梦怡一下车就觉得不对劲,这里哪有什么影视基地啊,完全就是一片破败的渔村啊!
金梦怡这次多了个心眼,下车后先没给纸条上的李主任打电话,而是问了路人,龙马影视基地是不是在这附近,得到了路人的确定答案后,金梦怡才松出一口气,原来龙马影视基地离这片渔村不远,坐车十几分钟就能到,金梦怡这就放心了,看来那些古-惑-仔还有点良心,真的要给她安排进组了。
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亢奋心情,金梦怡从路边的公用电话给李主任打了电话,告知了对方情况,那李主任操着浓重的香江口音,让金梦怡在原地等着,他会让人去接金梦怡。
现在一听到香江口音,金梦怡就有点心理阴影了,她总觉得这么说话的人都是古-惑-仔,所以给李主任打过电话后,她又多了个心眼,将自己的两百块现金和银行卡塞到了连裤的丝袜里,只留了些零钱在手边。
给李主任打过电话后,金梦怡在原地等着,这时她想起了曾经她很信任的星探马孟达,到这时,她还单纯的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马孟达没有骗她,马孟达可能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于是给马孟达打过去了电话,将她的所有遭遇都同马孟达讲了。
马孟达在电话里安慰金梦怡,说让金梦怡放心,只要有戏演,就没事。他还说他正在龙马影视基地剧组里忙活,等晚上忙完了会去找金梦怡,请金梦怡吃饭。
金梦怡给马孟达打这个电话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相信马孟达的那最后一点信心也被磨没了,马孟达总是让她放心,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放心,她现在开始强烈的怀疑,马孟达也参与了对她的诈骗,不是那么相信马孟达了,至于马孟达说晚上来找她,她更是觉得怕怕的,给拒绝了,说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见好了。
给马孟达打过电话后,在电话亭又等了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中年男开着一辆楼兰牌小轿车的人来接金梦怡了。
金梦怡本以为这人开车是送她去龙马影视基地的,可开起来后,却越来越荒凉,还进山了,这让她有点怕怕的。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香江后,她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现在天色有快黑了,她很担心这开车的给她拉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对她图谋不轨。
坐在后座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梦怡越来越紧张了,不由问起了前面的司机:“这是去哪啊?司机师傅?”
“去你们演员的宿舍啊。”黄t中年男不耐烦的回答着金梦怡:“不是李主任让我来接你去宿舍的吗?你是金小姐吧?我没接错人吧?”
“我是我是,您没接错人。”金梦怡皱着眉又多问了一句:“宿舍是在影视基地吧?您是在往影视基地开吗?”
“影视基地?龙马?”黄t中年男普通话很不好,甚至都有点听不懂金梦怡讲的话。
金梦怡费劲的和黄t中年男交流道:“是啊,您现在是在往龙马影视基地开吗?”
“你们宿舍不在龙马啊,是在旁边的村子。”黄t中年男告诉金梦怡。
“村子?”金梦怡听得一愣。
“是啊!你没去过吗,你们临时演员都住何家村。”黄t中年男不愿多讲了,透过后视镜盯了金梦怡一眼,明显表达出不愿再说话的态度。
金梦怡听说临时演员都住村子里,将信将疑的皱着眉,不多问了。
就这么沉默的又开了十几分钟车,黄t中年男给金梦怡拉到了何家村,下车,帮金梦怡将后备箱中的箱子提出来后,黄t中年男竟朝金梦怡伸出了手掌,让金梦怡付5o块钱的车钱。
金梦怡被搞懵了,问说:“您为什么管我要车钱啊?您不是李主任叫来接我的吗?”
“我是李主任叫来接你的啊,但我不是剧组的,我只是开出租的,我拉你当然要收钱了!”见金梦怡不愿给钱,黄t中年男嘴脸变了,态度很强硬,非要金梦怡给钱。
金梦怡真是哭死了,来这没碰上什么好人,竟碰要钱的人了!她简直就是个大笨蛋,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宰啊!
从钱包里点了点零钱,只有二十几块,金梦怡全都掏给了黄t中年男,求说:“司机师傅,我身上就二十几块钱了,全给您了,我真没钱了,您能少收点钱吗?”
黄t中年男一听这话立刻翻脸了,道:“2o几块钱,你打法要饭的呐!这么远的路,我来回跑着去接你,收你5o都少收了!你给我2o块钱,不是开玩笑吗!”
黄t中年男一边说一边抢金梦怡的钱包,从里面翻钱,这暴力举动给金梦怡吓的够呛,连声求说:“大叔,我真的就这么多钱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没钱了。”当时的那种屈辱,金梦怡至今都无法忘怀,当然了,后面还有更让她无法忘怀的屈辱。
黄t中年男把金梦怡钱包的里子翻到了面上,里面分文没有了,气的给金梦怡钱包扔了,叫道:“你们这些当临时演员的在搞什么!用车都不用给钱吗!今天真他妈丧气!拉这么远就赚2o块钱,气死了!”
黄t中年男狠狠的盯了金梦怡几眼,目光很不轨,那感觉像是想从金梦怡身上找回点别的便宜来,给金梦怡吓的双手合十作揖,向黄t男求情,眼泪都快挤出来了,样子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