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各家的小子也收了心,有的在家补作业,有的走家串户抄作业,陈威和张熏倒是没这方面的烦恼,作业半个月就超额完成了,开学的前一天陈爸在自家还摆了一桌,不为别的就图个好彩头,盼着大儿子能再考几个第一回来,张爷爷和陈爸喝的脸红脖子粗,这段日子两家过的充实,地里的活儿没断家里又多个营生,张老爷子借着酒劲发表个人感言:“为了孩子咱就不能撂挑子,还得继续努力!”
长辈话说的贼好听,可开学时两娃出了自家门还是那个样儿,除了头发应陈威强烈的要求剪成板寸外,书包还是草绿的旧书包,铅笔还在包底扔着,陈威苦笑原来大人只是精神要求,物质不提供援助,还是原来的第四排,陈威扫了圈精神样貌不佳的同学,看来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
铃声一响个个身板都坐的溜直,叛逆期还没到,老师说的都是圣旨,自然而然冒出敬畏的心理,不出陈威所料三年级下学期他们班换了新老师,40左右的年纪,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很有知识份子的范儿,这位老师可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温柔,上辈子陈威没少被提到讲台或受训或罚站,温柔的表相是挺忽悠人的,看着喜气洋洋的同学,陈威憋憋嘴以后有你们受的了,一愣反映过来低头轻笑,真是怨念太多了,怎么忘记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淘小子了呢。
“威子,威子,老师叫你了。”范老师叫了两次陈威的名字,他一直沉浸在思绪中没有听到,前桌的张熏急了回过头小声的提醒。
陈威忙起身走向讲台接过书,范老师问:“要不要换座位?”
她指的方向那是好学生的地盘,陈威摇摇头:“谢谢老师,我还是习惯做原来的座位。”这是拜考第一的殊荣,可他想带着熏子一起稳中求进步。
老师也没勉强:“好吧,这学期看你的表现。”
返校时间不长,交上暑假作业装好新书,老师一声令下,学生又撒丫子往家跑,陈威、熏子直奔该里,先去了菜市场附近,很有超前意识的相相店面,陈威对于这片的地皮很有自信,未来的县城高楼林立,这些都会有升值的空间,可惜呀最大的问题就是兜里没钱,不然这片他都想包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再重来一次,挣的钱也落不到他兜里,他有这个自知之明,自已是有爹娘的人,而且这两位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都有一个统称叫监护人,这个时代流氓都能摆摊发家,他家差啥?再说了把钱放兜里只能图安心,这不是他应该干的事儿,他家没工人就别指望单位分房了,只能期望再过几年大人手上有点余钱了,真与大学无缘他可不想回家种地。
陈威跑到摊位扣下了两斤猪头肉:“爷,爸我求人问事去。”
陈爸紧搂着袋子不放手,眼瞪如牛眼喝道:“小屁孩一个,滚犊子,少祸祸这都是钱。”
“唉,真上火,咋就只看眼前小利呀,”陈威把两大人拉到一起,悄声的说:“咱这摊儿又不是只摆一两天,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关系得找找吧,没有后台人家来捣乱咋整?”
陈爸松了手:“那找谁呀?”大型的市场他是去过,相比较一下这里是有点乱糟糟的,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个理儿他懂。
陈威手在脑袋上虚划一下,牵着熏子就出发,两人在市场外围跑了两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找到人,屋内就二张桌,桌上一台收音机,旁边还立一个硬板床,条件还挺艰辛,陈威都没用细瞧,一眼望到边瞧也瞧不出啥特殊的地儿,胡南嘴角勾笑,先上下打量一番陈威的脑门:“这伤是好利索了,送货上门了?”
“叔,正事。”陈威郑重其辞点了下脑袋,说明下来意:“这片不是您负责吗?能不能先给点小道消息这块的地啥时能涨?我再寻思寻思俺两家够不够时间攒钱,时间不允许的话就放弃不想了。”
胡南听后扶着额头一副沉思状,其实是怕忍不住发笑,卷了两个小家伙的面子,半刻后压下了笑意才开口:“还小道消息呢,大道我都没整明白,这一天一个变的谁能找得准。”
“没点风声?”
胡南摇头,熏子听明白陈威的意思了帮着提议:“不然这块谁管的您告诉声,我上门打听去。”
胡南忍不住秃噜了几下他的大脑门:“上头政策没下来,你能打听出个啥?”放开熏子的脑袋,指尖轻磕着桌面,低头思索了会儿说:“你们要有能力先整块地当然是最好的,毕竟是县城一定会改革、创新,有负担吃力的话就鸟消歇气,这也不是你们应该想的事儿,不已小事,而乱心志,而为长远,定苦得心。”
“啥意思?”熏子番着白眼提问。
“唉,”胡南也觉得这词儿甩的太早了,换了种简学易懂的说法:“反正你们就是没钱,寻思那么多有啥用?”瞄了两个小家伙一眼,笑了:“这事帮不上你们,不过以后家里有能力我倒可以帮着想个法儿,帮你们说服家里长辈,”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前倾:“只要能抓到对方的软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记得下次打点酒来。”
熏子撇着嘴,嫌弃道:“人家我陈叔六个扣土豆能说个顶俊的媳妇儿,你喝大酒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媳妇准跑没影了。”说完顺了一把自己的短发,一扭脖:“威子,走着。”
胡南咬着牙:“臭个子,一醉解千仇不知道呀。”又把人扯回来秃噜脑袋,熏子挣扎着:“叔,我夲儿篓头(额头)都够大了,你再揉吧几下都亮了。”
“叫哥!”
获得自由的熏子疑惑的问道:“为啥?”
胡南摇头晃脑的说:“显年轻呀。”
熏子直勾勾盯了片刻,脑袋往前一顶:“叔,你再把我顺几下,顺精神喽,不然听你的话我有点晕。”
……
陈爸自从接了摊儿后日子过得真挺美,儿子配好料其他事都交给老太太和陈妈,爷俩每天起个大早在地里忙到九、十点,回家一收拾就往该里钻,累是累了点心里美呀,媳妇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又找回当家做主的感觉了,两腿一伸扒炕就等着媳妇把饭菜端上桌。
陈老大家最近闹的是有点大旁人也看在眼里,出摊卖肉、村里收鸡蛋、杨家隔一天就得送两板豆腐,这传来传去就有些偏离风向,追根结底一句话陈老大闷声发了大财,三丫本就不平的心里又被这些传闻给添了一把火,挣钱的买卖没她的份,陈老二死木头脑子又不听劝,找不到一个和她一鼻子通气的人,越想越不甘心,脸上抹了一层雪花霜,穿了条时下最流行的脚登裤,裹挟着扑鼻的香粉气拐过村角,步履轻盈得像条鱼似的往陈老大家走去,自从上次陈威头受了伤,这家门她可有段时间没踏过了。
陈妈在家把去年毛衣毛裤都翻了出来,打算倒倒垄(白话:拆了重织)大儿子个头又长了半扎,小儿子又壮实不少,拆完线绕胳膊肘打好团,洗干晒干团成球时有难度了,除了小的都不在家没人打下手,把陈青的两只小肉胳膊抬与肩平,把毛线团挂在上面:“你帮妈的忙,你要啥妈给买啥。”
小家伙挺着小肚:“一分钱,”踢下腿又改口:“一分钱一个。”一团一分钱,那堆了五六团小家伙脑袋灵的很,别看人家年纪小账算的明白。
陈妈点下头也没给个肯定答案,绕一圈小家伙腰扭一下帮着使劲,陈妈笑眯了双眼忍俊不禁的看着自家儿子的傻样子,这边的其乐融融三丫在院门缝看着直咬牙,家里的男人被比,媳妇也没逃到这个比较,她看不上陈威多少也和这个妈有点儿关系,娘俩都是貌美肤白,自己这身皮怎么养怎么抹都白不到那个点儿上,同样生过孩子的人,她还是那么苗条,可自己呢腰圆了屁股大了脸上还多了斑,唯一占点优势就是家里的儿子,陈威变好后也没了攀比性,自己打扮再鲜亮在旁人的眼里都比不上对方的土里土气。
顺了顺头发三丫进了院门:“嫂子,在家干活呢?”打量了一圈啧啧赞道:“大嫂家是小点,收拾的可真利索。”
陈妈早就习惯她那股格路(白话:没事找事)劲,也乐得打哑吧缠,拍了一把瞪着眼的小儿子,把毛线团解下:“去疯吧!”
陈青还记得他哥受伤的事,自由了就奔鸡架,往架门旁一坐噘着嘴看鸡,陈妈哭笑不得的拉起小家伙:“去玩吧,妈在家呢。”
三丫被臊的脸通红,趁着陈妈哄陈青没注意这边时,眼睛直往里屋撒么,只要找到那个什么秘方,还用低声下气的看别人眼色?陈妈回过头装作没看到那鬼祟的目光:“咱爹娘呢?都挺好的吧,这几天家里有事也没有倒出空去看看。”
“都挺好都挺好,”她哪有那闲心扯这些无关的话题:“大嫂,我也好长时间没来你家了,我瞅那外屋地咋变样了呢。”说完抬起屁股就往屋里走,陈妈也没拦着,犄角旮旯都瞅个遍,也没发现有啥像秘方的东西,原地琢磨番,眼睛一亮都说那是陈威鼓捣出来的,八成在他那屋搁着,手还没放到屋门上呢,陈妈说话了:“三丫,小威那屋就别瞅了,那小子像你大哥性子怪的很,自己的东西不让人碰,这要瞅见了就得激眼。”家里早防她这一出了,那卤水不用时封严实了就被陈爸搬到他俩的东屋隔块板压在柜子下,外面还挡着帘,两口子的屋老人进去都得想想,她就不信这二弟媳脸皮厚在那种程度,可这不往东屋奔专往西屋钻,陈妈不得不开口了。
三丫讪讪的收回手,坐回院里又开始哭穷:“大嫂呀,你说咱家小阳可咋整,一想过年的学费都没着落,我这心呀火辣辣的,小阳学习那么好这要断了,唉,”看陈妈不搭话,把话提到表面上了:“大哥大嫂一天能挣不老少钱吧?”
陈妈面露无奈:“家里那点钱都在你大哥手里把着呢,他是家里掌柜的,平时我瞅一眼都不成谁知道呢,”陈妈不想翻来覆去的总绕着这事儿,于是转了话题:“三丫晌午在这儿吃吧,一会儿把爹娘和老二叫过来。”
三丫像是不情愿似的,扭扭捏捏的说了声:“那行吧。”
陈爸进了院,先看到三丫:“来了?”扭过头向自家媳妇说:“给我找双袜子。”
“你咋就自个回来了呢,没买肉呀?”两口子一进屋陈妈就问出口,找袜子只是替口,整天下地的人穿什么袜子,一年到头都光着脚又省事又省钱。
“别提了等我回来再说吧,你给拿两儿钱,我去看看张老爷子,这回来的路上就说腿有点疼,翻开裤腿看腿都肿了,死活都不去看大夫,寻思着回来拿点儿背也得给背去。”两家是挣了点儿钱,没敢乱用都怕有个啥事儿应应急,实际过的还是紧巴巴的,张老爷子不愿花那钱心疼着呢,陈爸看不过去想着先掏着以后再说。
陈妈转身就去拿钱:“那行,晌午回来叫上爹娘和老二过来吃饭吧,再叫上张叔一家,省得老太太动火了。”
“她咋来了?”陈爸指着院中的三丫问。
“谁知道呢,左右就那点儿事,吃饭点儿来的有啥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