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昨夜依旧是与谢老练了半夜的拳,练完后身乏心松,自是一夜好眠。穿到这古代的时空已经有月余,不知道是灵魂回归本体的原因,还是那群喜欢恶搞的地府神仙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的缘故,唐鹰觉得自己现在对这古代的时空适应得就很好。除了得空的时候难免不了会思念现代的家人,其它的竟没觉出什么不好的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份对家人的思念也在沉淀,每每忆起他们时,再没有了酸涩的疼痛,只余下那些美好的回忆在心头流转,如同醇香的美酒,时间越长越是甘美。每当这些记忆涌上心头的时候,唐鹰就会忍不住微微的笑,在心里默默的为他们祈祷,只盼着父母长寿,兄长安康,温柔女侠能嫁个爱她的好男人,便是互换灵魂的正牌唐胤,唐鹰也祝他在千年以后的时空里能活得快快乐乐的。
嗯,我也要活得好好的,快快活活每一天!
唐鹰冲着晴朗的天空灿然大笑,开心之处又大喊了一声:“呜,哇!”只觉心情就跟晴空一样,清新,又快活,晴朗!
清晨,百花楼后的花莆里薄薄的水雾流传,浓荫碧草鲜花间,唐鹰便站在其间仰天呐喊,神情虽然有点嚣张,却自有一股子纳旧迎新的风采,整个人都充满了一股子招人的韵味。
谢老远远的听见了,禁不住摇头失笑:这小子就是能搞怪。自从有了他,一向宁静的后院竟热闹了许多,像是少了几分清幽,多出几分生趣,连谢老自己都搞不清面对这样的新状况该喜还是该忧。
“小郎,你在喊什么?”
唐鹰回头,看见大宝拎着个小竹篮,正在向自己走来。他身边还跟着个女子,远远的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出体型娇小,行步间身影婀娜的挺美妙。
“大宝啊!”唐鹰心里欢喜,高兴的道:“这回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待大宝走近,唐鹰才看到他额上的绷带又换了,一圈圈的包扎得很仔细,又要比自己的手艺好得多。
“我带了绿豆饼,娘知道你救了我后心里很感激,大清早出去买的。”
“又换啊。”唐鹰奇道。
可不是,连着三天,精致的早点和小零食都换过数种了,吃得唐鹰越来越馋的同时,心里也怪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别人。
“不麻烦。”大宝看出唐鹰脸色表达的意思,道:“百花楼外面那条街一大清早就是满是摊位,吃食多得很,出楼就买到了。今天早上是我跟我娘一起去买的,然后就一起过来了。”
又指指身边的女子,面上带上了几份小心翼翼,道:“这个就是我娘。”
唐鹰转眼看去,只见那女子大约三十许,体态微胖而柔美,脸色柔和中又透着三分外柔内刚的坚毅,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再细看她容貌,却是眼大眉弯,肤质上佳,再配以柔美的气质,当真是古色古香上好美女一枚。只可惜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眼横过鼻梁一直划到右颊,把个上好的容貌破坏得没剩下多少。
现在,她便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那目光让人很是舒服,舒服得唐鹰都略过了她脸上的伤疤,只注意到她杏形的美目。嗯,古语云:秋水剪剪,大约便是形容这种美丽的眼睛了。
忆起大宝说过他娘叫做张玉娘,便上前行了一礼,唤道:“玉姨。谢谢你每天给我买的零食,它们真好吃!”唤罢又冲人一笑,神情大方自然,浑然不认为对方是一个青楼的妓子,只把对方认作是大宝的亲娘,一名神态温柔亲近的阿姨。
张玉娘一愕,先前听大宝说这小郎人好,她却是不肯信。眼前见到这孩子礼貌大方的给自己打招呼,半点也没有轻视妓楼女子的作态,心里就信了几分。当下心里不由得一松,莫明的就对眼前这少年有了几分喜爱,嘴里忙道:“不敢,不敢,奴见过唐家小郎。”
大宝也放下了紧张的心,小郎就是与众不同的嘛,断断不会轻视自己和娘,自己紧张作甚?心里高兴之下,直接掀开竹篮的布巾,拿出一块绿豆饼递给来,笑道:“赶紧趁热吃,凉了味道没那么好。”
儿子这番举动显得很是失了礼数,玉娘大觉不妥,正要阻止。随即目瞪口呆的见着唐鹰大大咧咧的拿过绿豆饼就啃,还含含糊糊的道:“咦?味道真不错!又香又甜又糯,可见这古代的食物啊,才是真的草木精华……咳咳!”
惊觉自己说走了嘴,被呛得好一阵大咳。
大宝骇了一大跳,奔上去仔细的照着唐鹰的背一通拍打,埋怨道:“你慢点吃行不行?”
唐鹰抓着喉咙干叫:“水!水!”
这孩子……玉娘失笑,心里对唐鹰的映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见得自家儿子匆匆奔去取水,那做主子的接过就喝,也不管干净不干净。随后大宝在数落唐鹰的急迫就食举动,唐鹰又在那里囧脸干笑,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隐隐约约倒像密友一般。玉娘心里便大定,儿子这番是走了好运,遇上了一个很好的人呢。
想明白这点,那些原本还在心里存着的客套就淡了许多,只余下真心的感激与亲近。
等得唐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玉娘盈盈上前一拜,诚肯的道:“贱奴玉娘,代大宝谢过小郎的救命之恩。”
唐鹰一挥手:“没事儿。”遂又觉得这个动作太现代了些,忙正色道:“不必谢。”
玉娘抿嘴一笑:“哪能,奴叮嘱过大宝了,以后小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吩咐不必了,来陪我耍就好。要是心里真想感谢,这种好吃的绿豆饼就多来一些。”可不正是,重生以后的唐鹰嘴馋多了,偏生这种原滋原味的绿色无污染绿豆饼又忒地美味……还有前几天的小零食,也很美味啊。虽然不像现代的那样品种繁多,调味调得这古代没法比,可制成它们的原料的质量是摆在那里的,自有一股子现代吃不到的本色味道。所以,很诱人啊……
玉娘听了又忍不住笑,这个小郎当真有趣,竟半点没有高高在上的作态,似邻家孩子一般喜人,跟传言里的混世小魔王半点也不符。
心里喜欢这古怪少年,有心想跟他多聊几句,但到底是不熟,表达了感激之情竟只能扯着不疼不痒的话题来说。
又说了几句闲话,都是如何感激唐鹰的救命之恩,要大宝好好报答之类的。唐鹰却不爱听,总觉得在这个多礼的女子面前有些束手束脚的,想把她支开。这便又是唐鹰的旧性格在作遂,野叉叉的不喜约束。
玉娘也看出来了,禁不住暗地里抿嘴闷笑,这样的表现才有了点众人口里的混世魔头的味道。再见自家儿子也眼巴巴的瞧着自己,似是想这小郎混到一块野去,玉娘善解人意的只是笑笑,再次谢过才离开。
唐鹰看她走远才问:“你娘过来做什么?”
“你救过我的小命,娘当然要过来谢你。”
“麻烦!你娘也不嫌跑来跑去的累得慌。”随即念头一转,都说古人中的善良之辈皆是重义,看来大宝的娘便是其中一位,自己这么说好像忒不像话,才转口道:“以后叫你娘别来了,她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了呗。大热的天,她一个女子裹着衣裙跑来跑去的,热坏了热出病来不好。”
大宝咧嘴乐:“娘本想请你去她屋里弹支曲子给你听的,你不耐烦,她才走了。”
“弹曲子?”
“嗯,娘是楼里最好的琴师,听她弹一支曲子至少都要十两。而且一般人花十两还不一定听得到。”
十两?虽说这里是京城,又是青楼烟花之地,物价肯定暴贵。但十两……唐鹰咋舌,换算了一下物价:按最简单的算法,一两等于一吊钱,即是一千文铜钱,一文铜钱如果按等于一块钱人民币算,十两银子大约得出近一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我的乖乖,大宝这娘挺厉害的嘛!一万块一支的琴曲。而且,由正经的古人弹出来的古曲……唐鹰来了兴趣,笑道:“好,下回去你娘屋里听听一万块钱……呃,那十两一曲的妙曲!”
听唐鹰说得有趣,大宝也是一阵乐,两个半大小子在那里笑开了花。
过不多会儿大宝又提议继续去弄那间树屋,唐鹰欣然同意。两人肩并肩走着,唐鹰一边前行一边问:“那个徐广德还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
“没有。听娘说,那晚他也没要楼里的姑娘耍乐子,倒是听了我娘一夜的曲子。前晚是,昨晚是,而且今晚还要来听我娘弹的曲子”
来妓院不打炮光听曲子?唐鹰心中大奇:“不会是看上你娘了吧?”
大宝惊得脸色一紧,跟着又是一暗:“不会,我娘脸毁了,他看不上。”还不待唐鹰问,大宝又道:“我娘人美,又弹得一手好琴,一直都很红,总是有客人点她作陪,陪……”咬了咬牙,才道:“□□。可我娘不愿陪客,自己拿钗子划破了脸。她毁了脸后就没有人点了,只肯隔着帐子听她弹琴。”
大宝说得简单,唐鹰却是听得惊心动魄。容貌历来是女子最珍惜的东西,可大宝的娘却为了身子清白,宁可划破脸也不肯作贱自己。光着想像着她拿着钗子一脸刚毅的划破自己脸的举动,唐鹰心中就寒气大冒。如此奇女子,足以当得大佩!
“你娘真是……”唐鹰一脸敬佩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大宝见唐鹰满脸真诚,心里也是自傲。又叹了口气,道:“毁了脸倒是清静了,可我娘的脸……她原先可是美人,人人都赞的美人。说来还是为了我,她虽然从来不提,但我知道,我娘不愿自己的儿子有个不清不白的娘亲,才……我心里,真替我娘心疼。”
唐鹰拍拍他的背:“有一失必有一得,在你娘看来,失去容貌没什么,保得清白却是顶顶重要。你娘是好样的!呃,当然也不是说楼里其它的姑娘就不好,各人自有各人的苦处,为了生存,所有的人都不容易。”
这番话如果玉娘听见了,只怕会一脸惊喜的把唐鹰当作知已。便是大宝听了,也觉得这位小郎当真是与从不同,那份不同,便叫做尊重,尊重别人,尊重所有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委曲自己的方式。当下便道:“小郎,要是你这话让楼里姑娘听了,个个不知道会有多疼你。像我送来的早点、零嘴,天天都会有。”
“别,一群莺莺燕燕的围过来,我头疼。”唐鹰一想像那场面都害怕。
大宝喷笑,又道:“换了别人,只怕巴不得。百花楼里的姑娘都很美的。”
唐鹰撇嘴,一个美丽的姑娘围着你打转是幸福,一百个美丽的姑娘围着你叽叽喳喳那是悲剧……转念又想到自己正在妓院里呆着,指不定就有莺莺燕燕围绕这种可怕的事逼人而来,心里于是亡魂大冒,赶紧岔开话,问道:“那徐广德都听你娘弹些什么曲子?”
大宝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从头到尾只听一曲。”
“咦?哪曲?”
“阳春白雪。”
唐鹰一愕,《阳春白雪》表现的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它是中国著名十大古曲之一,古琴十大名曲之一,整首典子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相传这是春秋时期晋国的乐师师旷或齐国的刘涓子所作,一直流传得都颇为广泛,大宝的娘作为一名优秀的琴师,会弹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孙广行德来这青楼,不睡姑娘就不说了,还不听绵柔的靡靡之音,偏要来听这种明朗欢快不带一丝淫逸味道的曲子,为啥?下意识回想那一夜他的暴躁表现,下意识觉得捕捉到了点什么,又像是一无所得。
正等细想,耳边突然听见大宝见到建了十分之一不到的树屋而大声呼唤时心神便被岔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