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他身边发生的这一切,权时安惊恐地眼珠乱转。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一个?
但很显然,权墨冼正是这样想的。
他让刘管家将权时安挂在了麻绳之上,解开了他背后的穴道。
看着他两手握着麻绳挣扎、双腿在空中扑腾、面色从挣扎得发红到发青,看着他就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般扑腾,逐渐窒息。
他以为,这能使他心中的仇恨稍稍减弱。然而,并没有。
“血债血偿。”
权墨冼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来,霏儿妹妹,害你的人,我会统统让他们来陪你!你等着,你的仇,我会用血来洗净。
“我们走。”他和刘管家出了门,对站在门口的木川道:“守好了门,别让任何人进去。待天亮了,你再让驿卒来换你。”
这里毕竟是驿站,而他是朝廷命官。他杀了权时安报仇,便做出一个他认罪自杀的假象来。
木川应了,偷眼看着自己这位主子。总觉得,公子的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眼中盛满的寒意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权墨冼站在院子里,吸了一口冷清的空气,负手眺望着远处的寒星。
霏儿妹妹,是我对不起你,就不该娶了你,让你趟入了京里的这摊浑水。说什么要保护她,给她更好的生活?这简直是可笑!
她所有的风雨,遭遇的坎坷,全都是因为他。
懊悔与自责,在权墨冼的心头掀起阵阵浪潮,如海一般将他淹没。冲击着他的精神,让他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否这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一种错误?
是否,就此罢手,才能保得家人平安?
仕途凶险,他在其中闯荡得这般艰难,难道真的值得吗?
为了百姓为了万民,可是,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真的能替他们谋求一份公平吗?毕竟,自己连霏儿妹妹都没有保住。
一直以来,支撑着他、,但内心却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浓烈。
“公子。”他越是表现得安静,越是让刘管家心头忧虑。他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支翠玉木兰簪,道:“这是大奶奶一直握在手里的,我费了很多功夫才取下。”
权墨冼的视线被拉回来,定定的看着这支木兰簪,轻轻拿起。
这支簪,他怎会不记得?
那是他头一回陪着林晨霏上街游玩的事。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却因为价值不菲而不舍得买,假装说自己并不中意。
后来,他特意回转那家店铺,将这支木兰簪买了下来。还记得她当日她惊喜的神情,嗔怪他乱花钱,嘴角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爱不释手。
这支簪子,也成为她最爱的首饰,每天都佩戴着。
原来,她在临死之前,是将这支簪子紧紧握住的吗?这么说来,她并没有责怪自己连累了她?
权墨冼的手逐渐颤抖起来,那碧绿通透的翠玉在星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华,好似林晨霏目光柔柔地看着他,传递着她的心意。
“啊!”权墨冼终是再忍不住,仰头大叫出声。
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跪倒在地,长歌当哭。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在木兰簪之上,再流入尘埃之中,浸润着这方泥土。
刘管家在一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陪着他。
哭吧,只要哭出来就会好了。权墨冼处理权时安,那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理智,比大哭一场更让人心悸。
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偏偏要受这样的苦?
苍天啊,你何其不公!你睡着了吗?睁开眼睛看看吧,你的子民受到了怎样的磨难!
刘管家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现在何处?”
知道了林晨霏的死讯之后,他一直不敢询问她的消息,直到此刻。
“我花了银钱请了两个农妇,替大奶奶擦拭了身子,换了衣服。”刘管家道:“找了一间空着的农舍,暂时停灵。”
林晨霏死状凄惨,他这样在江湖上刀口舔血的人,都不忍再多看一眼。更不会让别的男子,去亵渎她的身体。
“辛苦刘叔,我想去见她。”
“天快亮了,”刘管家劝道:“公子你身上还有伤,好歹先歇会。若是落下了什么不好,想必大奶奶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
折腾了一夜,再加上审讯权时安费了不少时间,刘管家担心他的身子熬不住。而这个时候,只有搬出林晨霏来,才能让权墨冼恢复一些理智。
“好。”权墨冼转过身,朝着房间走去。
在这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的背影挺直如刀,孤绝、萧索,又充满着一往无前的锐利杀气。夜空中布着阴云,但那几颗遥远的星辰,仍在努力闪着微弱的光芒,想要照亮这一方大地。
再黑暗漫长难熬的夜,也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而黎明,总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