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旧景,杨柳依依。醒识暖风面,桃花映红颜。闹市繁街,车水马龙。吆喝叫卖的商品,当真是满目琳琅。
守门的侍卫打了个呵欠,看着马上红衣翩翩的帅公子,粗声粗气的询道:“你,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帅公子摇着手中折扇,底下那块大翡翠色泽温润,让那侍卫瞪直了眼。
勾唇一笑,懒洋洋的回话,“官爷瞧着我像是做何的?”
侍卫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生,偏偏要骑着如此高大的马,全身上下的装扮简单文雅,单凭折扇上那块翡翠就该价值不菲。
“瞧着像是来迎亲的。”
说完,自己却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带其他守门的侍卫也都哈哈大笑。帅公子被这般讽了,却也不恼,只是将手里的扇子在侍卫面前一晃,让他几乎嗅到了翡翠背后的财富。
“官爷这是不给进城?”
官爷猥琐的一笑,眼神还飘在翡翠上,不肯答话。守门本就是个辛苦活,要不是能捞到油水,谁愿意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这里七八个时辰?
帅公子眉眼一弯,手一扬,就将腰上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了他。官爷颠了颠那重量,虽然比不得翡翠值钱,可也算是大方的主儿了。顿时收了长/枪,让出城门。
“多谢官爷。”
帅公子依旧温温润润的笑着,拍了拍马头,那匹棕色骏马朝着那守卫鄙夷的看了一眼,甩着尾巴就入了城。
“噗嗤。”
一声轻笑突然传来,帅公子看着前方不远坐在木车上的少女,素衣布衫,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慧大眼。
“何笑之有?”
那姑娘晃了晃腿,一偏头,突然将双手拱在嘴边,震天动地的朝着他的方向吼道:“夫君,你来迎我过门了吗?”
众人停步侧目,连墙角正在嬉闹的小孩都伸着脖子往这里看。身后那领了钱袋的侍卫朝着他一步步的走来,帅公子脸色一绿,身下骏马瞬间狂奔,穿过交错的街道,不见了踪影。
那头的侍卫气的跺脚,将钱袋往地上一扔,滚落出来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碎石,“竟敢用石头糊弄老子,最好别在被老子遇到,否则看老子不把你卖到窑子去!”
众人恍然,继而惊悚的看着这位官爷,侍卫脸色微僵,醒悟过来说了什么混话,当下粗声粗气的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官爷执法吗?”
四周驻足的人群立马四散,各忙手头的事情去了。
少女仍旧坐在木车上晃荡着双腿,眸里寒光一现。过往路人匆匆走过她面前,一个晃神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殿里的安神香已经燃尽,天藏睁开眼,看着床顶上的狼图腾发呆。一头灰狼正窝在他的床下,猩红的舌头舔着他的垂在床外的手。
“什么时辰了?”
灰狼匍匐下身子,“戌时了。”
天藏抚着它毛茸茸的头,“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已经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当天藏磨磨唧唧的沐浴净身出来大殿的时候,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好在这次他保持着人型,而且还整整齐齐的穿着那身妖艳的红衫。
邵纤柔被放在鹿皮做的毯子上,睁大着无神的双眼,青乌的唇微微张合,云黯贴在她唇边才勉强听见她说了什么。
“嘀嗒。她在说嘀嗒!”
御邵湮握着邵纤柔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故彦的神色从见到邵纤柔开始就没有缓下来过,脑海里乱成一团的记忆和线索,无论如何也穿插不起来。
妖皇一百多年前才被放出隅塔,邵纤柔三百多年前也不过二十五六左右,所以天藏到底是怎么跟别人生的女儿?流落人间不说,还被御合风这种败类给污了做小妾?
如今妖皇出塔,该魂飞魄散的邵纤柔却出现在十八层炼狱,她被囚禁了多久,又因何被囚?
无数的谜团,压的人喘不过气。
一切都起始于三百年前,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御邵湮跟天藏的关系显然不是书里写的那种老大和小弟的所属关系,自从故彦知道这是祖孙关系并且亲眼见证天藏那糜/乱的生活习惯后...
他表示可以理解。
这完全都是合理的基因遗传!!
“我娘怎么了?”
这话是御邵湮问天藏的,只见天藏撩开红杉下摆,露出修长的腿随意搭在桌上,赤着的双脚上刺的丹青,竟然还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你不是都瞧见了吗?”天藏摆弄着修剪整齐的圆润指尖,暗思要不要去弄点丹蔻来,“十八层炼狱,你当我是哄你玩的?”
“我娘到底怎么了?”
“她自己不都说了吗?”天藏挑眉,“嘀嗒。”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逼真的就如同他们在石室里听到的那样,邵纤柔的身子猛然颤动,张着嘴,就像是直挺挺的死过去了一样。
天藏顿时笑的花枝乱颤,只是眼底的杀意怎么也藏不住。
故彦看不下去了,“精神折磨。”
御邵湮蹙眉,正欲开口,天藏却接了话,“刚开始在第一层,听到水声后就换到第二层,再到第三层...十七层一轮回,直到习惯了水声,魂魄本能的感受到痛苦,就封锁到第十八层。”
这便是十八层炼狱的水刑,调/教成瘾。
“水声是固定时间的,如果长时间听不见水声,她就会堕入某一层的刑法里直到彻底崩溃。所以,最好是把她送回去。”
故彦冷眼看他,“不是你让我们救她出来的?”
天藏撇了撇嘴,对自己的女儿死活并不在意,“本尊可没说过救出来。”
“够了。”御邵湮站起身。“告诉我怎么救她。”
“可以。”天藏直起身,盯着他,“只要你告诉我令牌在哪里?”
“这就是你的目的?”御邵湮眼色一沉,用鹿皮将邵纤柔裹住,转身朝着故彦道,“我们走,再想别的办法。”
故彦听两人打了半天哑迷,表示一脸懵逼。只晓得天藏能救邵纤柔,以及所谓的令牌,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被封在盒子里的那个。
不过故彦绝对不会说什么让御邵湮交出令牌救娘要紧这种蠢话的!
天藏的心机很深,绝对不是轻而易举能够相交易的人。可是妖皇既然已经破塔而出,还要那个令牌又何用?
“你会来求我的。”
天藏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信誓旦旦。灰狼走出殿后,化身成赤/裸的少年,灰色的墨发落在身后,垂泻而下,裹住如玉的胴体。
“尊上,这次你又要输了。”
冰凉的手覆在天藏的小腿上,刺激的他腿不由颤动。少年的眼神幽深,蕴着淳淳爱意,俯下身亲吻着他脚背上愈发娇艳的牡丹花纹络,缓缓向上...
故彦发现他最近已经很习惯的追在御邵湮身后了,跟个无所事事的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一来他的确无处可去,二来两人这也算是互表过心意。
...应该算是吧。
反正现在的感觉就是蜜恋期,御邵湮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虽然糟心的事情不少反多,可总算还是有一件让他能够有所安慰的。
故彦对妖界的情况真的是大失所望,不仅妖烟稀少,死气沉沉,而且大多妖修的态度都不怎么友好。这跟外界传信的大都市,完全两样!
一副落败之景,让故彦想意思意思的夸两句都做不到。
所以当御邵湮问他是否离开妖界,而不是要直接回到那个山包洞里去的时候,故彦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却又碍于邵纤柔魂魄垂危,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最终摆了副正常的面瘫神色,点了点头,“都随你。”
于是到了北郊花圃,御邵湮催动法阵咒语,一阵飞沙走石后,他们便返回了人界。
这次不是在隅塔里,也不是在不远处的山上。而是...
毫无征兆的从空中掉了下来,御邵湮像是早有准备的祭出了赤泽,稳稳御剑。可故彦一阵头晕目眩,从来没尝试过在半空中腾云的他,直直下坠。在不知道会砸到谁家院子里的前一刻,被云黯成功救驾,安全着地。
吓死个仙了!
现下正是亥时,月色深浓,银辉一片。
故彦一口气哽在喉间,心脏跳的极快,这堪比蹦极的经历他绝对不想再来玩一次。
御邵湮怀里抱着邵纤柔,落在他身边,脸色有点古怪,“对不起,我忘了...人妖两界的封印只是松动,所以每次过来的地点都是不定的...”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故彦瞪眼看御邵湮,没料到御邵湮眼底微有笑意,最后竟然伸手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帅的人神共愤!
故彦老脸一红,假装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中原大陆,蚌城。”
御邵湮刚才御剑已经在半空中视察过了,这地方他以前来过,所以轻易便能分辨。。
故彦眼神一亮,“盛产夜明珠的那个蚌城?”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个清脆的声音大叫,“来人啊!有贼啊!”
“......”
故彦一扭头,只见一个小孩站在走廊处惊惧的看他,跺着脚喊人,手里端着的木盆晃荡晃荡,里面的珠子散发出柔柔的淡光。
“呀!”
原本熄了灯的家宅,不多时就灯火通明,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了不少人。那小孩注意到故彦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宝贝,吓得抱紧怀里的盆子就往回跑,撒了一地的水,映着月光,莹莹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