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被子墨抱走,伸手的疯女人像是被惹怒了般,任由荷香和莲香两人按不住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往前爬。
子墨抱着安然走的远些,她并没有瞧见疯女人的眼神,一种惊呼渴望的绝望。她或许只是想看看安然,曾经她也有自己的孩子,可惜死掉了。
村长家的人没来一人,倒是祥林嫂来了。她走到那疯女人面前伸手拍了她几下打的不重,嘴上骂道,“我都关上门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啊。你哟,爹娘不要婆家不收,我养着你还乱跑。”
祥林嫂嘴上骂着手上打着,但真正心疼这个疯女人的还是她。本就是是表亲却也不是很近,但她就是看不下去,还是在她疯了之后留在自个家中。不说好生照顾却也吃喝不断。
祥林嫂的出现让子墨诧异,她本以为这个疯女人是没人管的。
在她看向祥林嫂的时候,祥林嫂也看了过来。她面色尴尬而苦恼,上前拉着子墨的手,“小娘子啊,你看我能把她带走吗?她是傻了,不知道发什么疯伤了人。那药钱我们出,我能把她带走吗?”她语气恳切态度十分卑微。
子墨本想开口,莲香却先她一步张口说道,“你说赔?你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她伤的可是我们夫人的脸,就是拿命抵都显得太轻了。”
子墨不理莲香看向林子晴,低声喊了句,“姐姐……。”
“我知道了,行了听墨儿的让她走吧。总归是个疯子。”林子晴看似很好说话,眼神却格外深沉。尤其是看向那疯女人的时候,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和子墨温和的眸子相差甚远。
祥林嫂对着林子晴又是点头又是鞠躬就差下跪磕头了。之后对着子墨感恩戴德的说道,“多谢小娘子帮忙,我十分感激你。她是疯了,孩子出生落个三瓣嘴婆家不给治,后来孩子生病了婆家说不许看,嫌那孩子丢人现眼。最后孩子直接病死实在是可怜。她也成了疯癫,那时候还不严重,村长家本不愿要这个儿媳妇也不管她。她遭遇不幸被人糟践了,之后便疯了见不得一点刺激。多谢小娘子出手你就是我们的恩人。”
子墨闻言有点伤感,她不懂那个疯女人经历了什么,但感觉心情沉重难以纾解。在这个干净淳朴的村庄,她还能被人糟践?
说来也是,这疯婆娘之前好的时候长得也算清秀,奈何疯癫痴傻能懂什么,被人玷污了都不清楚。可惜的是她这一辈子。
人说人的一生结果总会是好的,若你没有遇到那说明你还在路上,并未到达终点。
但那疯婆娘的一生,并未有个好的结果,已经到了人生的终点。
子墨比谁都聪慧比谁都看的清,她选择智者选择的方式,尽量沉默用听用看,怒吼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让祥林嫂带走了疯婆子,药钱也没让她出。祥林嫂于子墨是一个很好的邻居,有时候远亲比不上近邻,她倒是觉着祥林嫂给她的感觉比姐姐对她要温暖一些。
林子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沉默,之前还带着笑意,现在完全冷面沉静。莲香认为是子墨的烂好心,那个疯女人活该被打死,小姐却帮了她。
怀中的安然动了一下,张口喊了声,“娘娘。”
子墨低首看着她面容温和带着笑意。被祥林嫂拉走的疯女人在听到婴儿的叫声频频回头,伸着手往这边看,还拉着祥林嫂的衣服,示意她看身后……。而那身后便是子墨抱着安然的地方。
安然的声音格外清脆,小婴儿娇声娇气的喊叫,格外好听。
祥林嫂也听到了,她使劲的拍了下那疯女人的手,淡淡的说,“别看了,她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不在了。你这病啥时候能醒啊?等你醒了表姐在帮你找个人家,咱找个穷一点的没关系,再生养个孩子。那个才是你的。”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念书一样。
疯女人摇头,依旧翻手指着后面,“孩子、孩子……,我的。”她说着嘻嘻傻笑了几声,听着极其难听刺耳,却有点悲伤凄惨。
终究是一个母亲的心。
祥林嫂不懂,林子晴不懂,子墨也不懂。当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痛和无助只有当事人明白。而疯女人在疯掉之前她首先是一个母亲,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母亲。
她频频回头以为被子墨抱着的安然是她的孩子。
祥林嫂说了一些话,淡淡的语气像哥穆母亲在教导孩子,疯女人渐渐安分下来,她听了进去。
十亩瓜田,摘完天也要黑了。林子晴呆到下午,耐不住莲香的软磨硬泡还是离开了,她脸上的伤需要镇上医馆的好药去治。而薛颂肯定舍得给林子晴下昂贵的好药。
高湛跟着林子晴离开,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看着夏天那丫头,“你什么有空可以去京城侯爷府找我,我家很大有很多好玩的,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好啊,可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万一我迷路了怎么办?”夏天觉着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也喜欢和他一起玩。
“不会,你到了我就派人去接你。”高湛非常肯定的说着,小脸昂起,自信而笃定。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莲香扶着林子晴上了马车,却没看到后面的高湛,她走了过来,恭敬而卑微,“二公子,夫人都已经长马车了,咱们就先回屋吧。”
“我知道了,你先过去。”他摆摆手显然不喜欢莲香的靠近。
夏天懂的察言观色看的出莲香不喜她的眼神,随即摇摇手,“你娘叫你呢,回家吧。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你玩。”京城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等长大就知道了!
高湛还想再说几句,莲香一直站在他身边不走,气的他眼神不善狠狠瞪她。
子墨和林子晴告别过来,看到他们两个,尤其是高湛面色不愉,“湛儿下次也可以再过来。赶紧过去吧,你母亲在等你。”
高湛这才点头对着子墨行礼,“多谢小姨照顾,湛儿先随母亲回去。”
莲香和高湛身边的两个小厮站在一起。荷香随在马车周围,左右收拾好之后,却被莲香推开,“荷香姐姐还是留下吧,总归你现在不是侯爷府的人了。即使跟着夫人你也无法再回到侯爷府中当差。”
“我并没有想回到侯爷府当差,自然抢不了你大丫头的位置。我只是想好好服侍夫人一次。”她心凉半截。之前对她那么好,没想到才几年不见的观景,莲香已经学会转脸不记人了。
荷香对人对事感情深,一心想着侯爷府的夫人和小姐妹。她啊当了这么些年的丫头算是白当了,人走茶凉都没学会。
扔出去的骨头主人还能再捡回来?那绝对不可能。人啊总能被谁代替,你没那么重要。但于自己却至关重要。
荷香在林子晴眼中不过是个丫头,但在南鑫眼中就是高不可攀的人,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只是大家都看不懂罢了!
顾南城一直摘瓜并未注意这边发生的事。等他忙完从西边过来,看到子墨抱着安然,夏天和清哥站在她旁边。太阳的余晖从她身边闪过,带着金晃晃的亮光。
“子墨,你们在看什么这么出神。”他走进轻揽子墨肩膀,安然转头看他笑了起来。
子墨没出声,夏天先是轻叹接着说道,“哎,他们都走了,啥时候能再见到啊?”
“夏天学谁开始叹气的,你才多大一点。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要回家了。”顾南城笑着看她。
荷香垂头站在前面,伸手抹掉眼中泪水。子墨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道,“荷香像是被抛弃的宠物,有些可怜。”
“世人谁不可怜?但世人谁又不可恨。”他低头看着她说,眼神对视彼此懂的。
“好像是那么回事。都是这么过着,生活也就这么平凡的过着。”像是突然透彻了一般。她想的简单却又复杂。
他没听懂她后面话的意思。子墨甩手把安然给他,“你看着孩子。”
子墨和夏天、清哥把席子卷好放在床底下面。把装有吃食的篮子和水壶提好,他们才过来和顾南城一起归家。
荷香痴痴看着他们前面走着,自个随在后面。夫人看来是不想要她了,那小姐呢?之前夫人刚来她确实生了要跟着夫人走的心思。只是后来夫人说让她照顾小姐,她便又跟着留下。还在小姐面前替夫人说了那么多的话。
现在她是左右为难,本想攀上夫人最后被踢了出来。现在回头再去跟着小姐,她会厌恶自己吧!
马车走的稳当而慢速。高湛坐在马车外侧,面对着林子晴而坐,双手放的规矩安分守己,遵守礼数。
林子晴眼神飘忽不定,深思恍惚。终于把眼神落在他身上了,这打量的眼神让高湛更是浑身不自在。母亲和小姨相比,她还是觉着小姨身上的感觉温暖一点,不似母亲身上阴冷至极。
“母亲……。”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大哥和父亲可知道?”
“父亲和大哥都不知。我是从管家那里得到消息的,他说之前收到过一封来自这里的信,我便问了地址。”高湛说的不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只是从信件上得到了地方的地址。
“什么信件?署名是谁?”林子晴随口问了一下。她本是想随便问问。但她在高湛面前的态度十分强硬,倒是像在审问。
而高湛也这样认为,更是不敢不多说,“我也不知,管家说的简单。我问了地址便过来了。”
那封信会是哪封?之前薛颂薛大夫送的信件是专人去送,到了夫人手中的。那不曾送到夫人手中的信件,只有荷香那一封。
林子晴并未再问。高湛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想:赶紧到了地方他好下车,和母亲在一辆马车上真心憋的难受。
林子晴等了一会儿,张口淡淡漫不经心的问他,“今儿在瓜田玩的如何?和夏天相处的还好吗?”
“一切都好。夏天表妹也十分热情待我也好。”他端的是侯爷府的二公子架子,说的缓缓有礼。
“若母亲让你选一人为妻,你选谁?”她试探性的问他。
“母亲此话何意?湛儿不懂。”他怎么可能不懂,只是装傻不愿去懂。
“随便问问,你是觉着夏天好一些还是安然好一些?”她继续问道。
“两个表妹都好。夏天热情大方、聪慧活泼。安然太小只是个奶娃娃,湛儿无法评估。”他认真分析,像是做出很努力的样子。
林子晴点头很满意湛儿的说辞。“你说的倒是不错。若你真想娶的话母亲便帮你做主……。”林子晴刚想说,做主定了安然。
高湛立刻回应,“万万不可,湛儿的婚事祖母说她来定。这个我不敢应了母亲说迎娶夏天或者安然表妹。”不得已,只能用祖母来推辞。夏天很好,好到他们可以当朋友慢慢相处。但当林子晴说让他娶之为妻时,他的内心是抗拒的。不管是谁只要她安排的,他都排斥。
林子晴眉眼上挑,这个她倒是不曾听说,家里祖宗插手管了这事。
村庄的安静显然是镇上比不了的。子墨到家便开始烧水。荷香神色恍惚,眼睛无神泛着红色,子墨让她回屋休息。
荷香不应,蹲下准备烧火,“小姐,你还是让我干活吧,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我给小姐交个底,今后我便留在小姐身边当牛做马不再生别的心思。我……。”她还能说什么。
见子墨不出声,荷香泪眼婆娑的摇头,“小姐,你可是厌烦我了?”
“哪里的话,我家里正好缺一个灵巧的丫头,你便留下吧。这个家也需要你。”她说话技巧很棒,安慰了荷香又给了她自尊。
荷香心中感激,小姐是第一个对她掏心好的人。荷香还不懂,这种好叫做尊重。
听得子墨的话,荷香心情才缓和一些。烧好水提了出去给她洗漱沐浴,接着便开始做饭。
子墨先把夏天和清哥洗好,自己才泡进木桶里面,静躺放空自己。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她一直在改变自己,不厌恶这种改变。总归是一种好的变化。
想想身边的男人和孩子,她应该是满足的。
沉浸在她的世界里,顾南城进来她并没感觉到,依旧躺在木桶里面。
他走进摸了下手温,“子墨别泡太长时间,怕你又睡在里面。”
“不会。你进来作何?”她抬眸望向他,见他就站在面前也不说走。
“我来抱我家娘子出浴,起来吧。我拿了干净的衣服。”
子墨放轻松任由他抱住从木桶里出去,娇弱软绵的身子被他托在手中,轻盈的像羽毛一样,洁白无瑕的肌肤像刚做好的白馒头,诱人的想咬上一口。
“别看了,赶紧放我下来。你这浑身汗味也该洗洗。”她嫌弃的语气,眼角间却是笑意。
“我这是男人味道,你还嫌弃?”他说着扑面压了下去在她唇瓣啄了一口,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入了房间换上衣服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顾南城也清洗一番,换上衣服之后。看着子墨说了句,“你们在家里玩着,饭菜做好了先吃。我去娘那里看看。”
“好,没事我们等你。看看南鑫的腿怎么样了。”她也是关心。虽是没过去但关心南鑫的心却是真实的。
荷香正在烧火听到外面的声音,顿了下手,心中闪过异样。感觉闪的太快她并不懂那就是所谓的挂念。她答应过南鑫过去看他,几天了也没去过一次。
相对于村子里的炊烟袅袅不散,顾家老宅显得有点凄凉。没有烟火,没有灯光。现在约莫黄昏,家家户户掌了灯,偏生只有顾家老宅一片黑色。
他推开门,并没上锁。走近老宅中的新房,“南鑫你在屋里吗?”
“在,哥我在家你快进来吧,我都急死了娘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里了?”南鑫着急万分。他恨死这条腿了,一点不能动弹,连出去走到门外都不能。
“娘去哪里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进屋找了灯,点好放在桌子上。屋里才盈盈有了灯光。
“我不知道,娘说她去摘瓜了。从早上走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南鑫想着确实如此根本没有回来,像是午饭都每吃。他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到底怎么回事?窦氏她们可是回来了?我去看看。”
“她们好像也没回来。不过在中午午饭的时候我像是听到了一些声响,我叫了几声没人回应。你看我这腿也没办法出去,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回来过。”顾南鑫说着伸手敲打几下腿,疼的麻木却还不解气。他就是生气这腿拖累了他。
“我出去看看。家中做了饭等会儿让荷香给你送些。记住好好休养,你这样乱动乱打这条腿那可就真废了。”
顾南鑫对他的话奉如圣旨,不敢不听,“我知道,我就是怨恨怎么偏偏就我的腿被砸了?我就那么倒霉。”
“在你想得到一些重要东西之前,你必定承受一些痛苦。若你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住,那你就没资格去得到。”
他不能理解的看着南城,见他神色严肃,跟着点头,“我记住了。”他就是这样怂的快。
顾南城并没在老宅多呆,出门顺着村中大路往顾家瓜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