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如姜炁所言一般,章三儿和他娘子在一处酒楼做工时听到前来用饭的食客提起此事,当天晚上二人便商量着是不是要回刘家村。
三娘还有几分疑虑,“既然是知道了咱娘割肉的事儿,万一也知道咱们那事儿呢?”
章三儿不屑道:“咱们有什么事儿?”
“当初咱们吃娘的……”
“现在娘被人歌颂的不正是割肉喂孙儿以及对她有恩的村民吗?既然割肉喂孙子是值得歌颂的事,那喂儿子儿媳就不行了?”章三儿说:“而且,如果那道士是真的有本事的话,为什么不把这事也一起说出来?他们呀,肯定是不知道。”
三娘却不如他这么乐观:“可如果,他们就是下了个套让咱们钻呢?”
章三儿说:“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如何才能堵住那三个道士的嘴。”
他们还在慢慢想法子,但皇帝却是早早起了程。
这位皇帝其实并不如沁海所说那般,是想与归云门处好关系。他身为皇室一份子,自小便知道传说中归云门中有神仙,并非是传说,而是真事。但凡是个凡人,肯定对神仙有这样那样的幻想,而这今年不过而立的皇帝,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他想接近归云门,并非出于什么利益考量,完完全全是因为对于仙人的崇拜。
因此得知庚子县此时极有可能有归云门的仙人在,当即不顾朝臣反对,连帝王銮仪都没有准备,已经朝着庚子县而来。
姜炁等人这几日一直住在庚子县县官家中,平日里沁海带着青一出去替富人家看看风水,再根据八字给孩子取个性命什么的,用来供姜炁在城中的书画古玩店里面,挑选一些他自己喜好的东西。
为此,沁海颇有微词。
他是如此同青一抱怨的:“我虽一直觉得给人做徒儿的,伺候自己师父乃是当仁不让的事,但青元真人如此作为是不是有些过份了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人正在古玩店铺里面,手中拿着一本据说是前朝书法大家留下来的字帖。而这一本字帖,店铺老板直接开价八百两,还是看在他们两个人道士打扮的份上,给他们算了个便宜价。
青一没发表意见,只是问他:“咱这次在王大户家赚了多少钱?”
沁海叹了口气,“七百两。”
其实吧,他觉得像姜炁这样的人物,做他的徒弟便是将天下至宝捧到他面前也是应该的。而他之所以会说出刚才的抱怨,只是因为他和青一在城中富户王大户家中劳累了三日有余摆了一个风水阵,所赚的银两也不过是七百两而已。
而这个七百两,与姜炁点名要的这本字帖,还差一百两。
“要不然,你回去同你师父说一说,再拖延二日,我再出去寻些赚钱的营生。”沁海和青一打商量。
这个法子肯定是不行的,青一正想着寻个什么法子能让这老板把东西赊给她,就听旁边的椅子上一位打扮很贵气的公子说:“一百两而已,你们若是急用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有何本事从我这里拿这一百两呢?”
听了这话,两个人齐齐转过头去。
“你是?”沁海皱眉看着他。
青一从他身上瞧到了在那一方贫瘠世界之时,在皇帝身上看到的紫薇之气,心中明白这只怕是皇亲国戚,应当是为了皇帝要来的缘故也跑了过来。
既然是皇亲国戚,那肯定不缺钱,她问:“在你眼中,什么本事才能从你这里拿一百两呢?”
那人唔了声,说:“最起码也得会凭空点个火啊,变个水啊什么的。”
青一点头:“这好说!”
当下手中掐诀口中念咒,那青年的袖子便烧了起来。
“诶诶诶,你,你快些给我扑灭!”青年当即着急了起来,旁边伺候的活计也急忙去端茶水来泼。
青一在一旁抱臂说:“这火可不是普通火,寻常水可扑不灭。你刚才不是定了价吗?这火你给我一百两可以,但若是要我救你性命,那这可就要花大价钱了啊!”
青年听着懵了一下:“你这是讹人?”
可惜活计的茶泼上去,他的衣服都湿透了,那火也没有小上半分。
青年只能认输:“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泰山,神仙奶奶快些饶了我吧好不好?今天这店中你能看上的东西,我都送你好不好?”
青一朝着沁海挑了挑眉,伸手收回了青年身上的火。
性命得到保障,青年长出了一口气。
青一朝着老板说:“老板啊,刚才那位公子的话你可是听到了,刚才的那个字帖,还有你们店中最贵的东西,都给我包起来送到县官府衙中去。”
老板一惊,“姑娘可是被县丞大人请到府中小住的归云门仙人?”
听到归云门三个字,殿内其他人通通看了过来,其中不乏眼睛冒着精光的人,那个青年便是其中一个。
青一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正是……”
话还不曾说完,就见刚才那个青年直接过来拽住她的袖子,“仙人,请仙人教我仙法,我愿拜仙人为师,奉为……”
后面的话他支吾着没说出来。
青一从他手中把自己袖子抽出来,“你若是真的要拜师,不如拜我旁边这位小道长,他可是归云门这一辈的大弟子,比我不知道要厉害了多少。”
青年当即去看沁海。
沁海扶额:“归云门收徒自有一套规矩,你若是真的要拜师,直接按照规矩行事便可。”
青年听他这么说,遗憾的叹气:“我这个身份,若是可以按照规矩行事便好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有个同门,他也是皇家子弟,且还是一国太子,不也拜在了道门吗?”青一说。
青年震惊与她竟然能识破自己身份,心中又对这仙人的本事认识了几分,当下道:“此时也快到饭点了,在下在城中的会宾楼请二位用膳可好?”
此时的时间……
好像刚刚吃过午饭不久!
不过青一想着这人应该很好坑钱,朝着沁海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而后跟着人去了会宾楼。
三人在进了包厢,青年抢先问:“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在下身份的?”
青一说:“一个王朝能坐得稳江山,乃是有紫微星庇佑,因而身上多少会带着一些紫薇之气。我刚才看你身上紫薇之气浓郁,想来肯定是皇室之人,而且应该还是个日后继承帝位之人!”
沁海:“咳咳咳……”
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只怕是要惹大祸。
这青年却是看着她,眼中十分敬佩,“在下徐褆,未请教二位高姓?”
青一:“我叫青一,他叫沁海。”
徐褆:“……”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当今皇帝叫什么吗?
不过人家不知道,他也没有特意去提,而是说:“我这次来庚子县,是为了善母娘娘一事。我幼时听家人说,归云门有仙人的传闻乃是真的,至此后便一直想要见识见识仙人是何等模样,因此听说此处有归云门人,便赶了过来。”
青一并不是很在意,说:“进来,很多人都是为了这个来庚子县的。”
徐褆:“……”总觉得这话没法子继续往下说了。
沁海看了他一眼,又朝着青一说:“这位徐公子应当是想要见你师父。”
青一这才反应过来,“哦,想见我师父啊!”
做皇帝几年了,总是习惯万事提一个话头子,然后让朝臣和伺候的奴才去自己猜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然后猜着他的意思办事。冷不防被这么明明白白提出来,这年轻的皇帝还有几分羞涩。
“那个……”原本是还想要含蓄两句的,但是一想这两个人也不知晓自己身份,万一把原本有苗头的事情给含蓄没了没了可怎么办,便说:“我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的,但如果……”
青一直接说:“那就见呗!反正今天买的那些东西是你讨的钱,去见一见也没什么。”
更主要的是,她看着这小伙子应该是个挺尊崇道门人物的小伙子,万一到时候对师父恭敬的不知道怎么才好,也省了她成天想着赚钱给师父买字画,毕竟他应该是个不缺钱的人物。
徐褆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自己都有些受宠若惊,还问了句:“会不会唐突了真人啊?”
青一说:“不唐突,他成日里与我抱怨那县官是个臭棋篓子还偏偏喜欢整日拖着他下棋,若是能有个人去不让他和县官下棋,他肯定高兴的很。”
沁海:“……”真人的形象啊,就这么被徒弟给毁了。
徐褆是个妥帖人,自是不会如此贸然就去拜访,让跟在身边的暗卫去购置一些之前真人瞧上的字帖可还有同一位大家的其他字帖,而后又详细询问了一番那善母娘娘的事情。
青一自然是把章三儿的事情也说了个清清楚楚。
徐褆听后愤怒的拍桌子,“有这种大恶之人,那县丞竟然不报,着实大胆。”
青一说:“那个县丞没关系,是我师父没让村长把这事告诉县丞。”说着,她又把姜炁的打算说了一遍。
徐褆听着连连点头:“真人果有大智慧。”
沁海无言的翻着白眼,觉得这人拍马屁实在是一把好手。
如此等暗卫又购置了一些字帖书画回来后,三人才往县官府上去。
府中,姜炁又在与县官下棋,棋盘之上的局势一片混乱,倒不是说二人棋逢对手,而是姜炁根本就是胡乱摆子。
县官今日赢的轻松,心中却是忐忑:“真人今日可是心有不顺?”
姜炁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哦?不知是何故人?”县官好奇的问道。
姜炁看着他又叹了口气,说:“是一位和尚,之前相见的时候明明是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人,不知为何一段时日没见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话痨。”
“哦,竟然还有这等神奇之事吗?”县官很是震惊。
姜炁点头:“便是有这样神奇的事。”
正说着话,小厮送了古玩店送来的字帖与一尊瞧不清材质雕成的青鸾鸟雕像。
县官看见那青鸾鸟雕像后,痴痴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像!”
青一瞧着他这模样,嘴角噙了一抹笑意,说:“传闻这青鸾乃是神鸟,千百年前海水涨潮不止,是这青鸾鸟衔石头将海水填平,救了百姓性命。之后百姓们便开始雕这青鸾鸟的像用来供奉。
但是后来因着一些别的事情,这些雕像大部分都被毁去了,这个倒是难得遗留了下来。”
他说着顿了顿,瞧着县官又说:“说起这青鸾啊,我还知道一桩趣闻,听闻这青鸾鸟当时乃是栖在一株菩提树之上,一鸟一树相伴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一日西方梵境的佛祖瞧着这菩提树乃是个有慧根的,便将之带回了梵境之内。
青鸾回来后寻不到菩提树便询问此事,得知是佛祖将之带回了梵境,一怒之下毁了不知道多少佛像,也正是因此民间的诸多青鸾雕像才被毁掉。”
县官已经听着入了神。
“那青鸾因毁了佛像之故,被拘到了梵境之内,需日日听受佛法抹杀凶性。而那菩提在梵境之内修行千百年,终于修成人形入凡世历劫,那青鸾鸟得知此事后,紧随而来……”
“那后面的事情呢?”县官没听到他说后面,着急的问道。
姜炁瞧着那青鸾鸟笑了笑,说:“后面的事还在发展,我哪里能知道呢?不过我想缘分这个东西,总是由人来追的,若是愿意去追便是有缘,若是放下了,便是无缘,如何发展,端看他们自己如何行事与执念深浅罢了。”
县官听着陷入了沉思。
姜炁瞧他这模样,说:“我有客人来了,这雕像我便送给你了,算是支付我们三人在你这里的食宿之用。稍后来的人你不方便见到,且先回去吧!”
县官捧着那尊雕像游魂一般离去后没一会儿,青一带着徐褆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