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此刻夫妻俩手头的余钱已是不同往日。单说这次替颜东家的世兄,办妥了这铺面一桩,就已有一小笔银子入袋;加上颜东家因此事办得顺利,又另外打赏的现银又是五两整,前后一加可是让他夫妻俩,高兴坏了;如果真似那女管事暗自提醒的一般,等不日后位正主到京,少不得再要添上一笔谢。
“这么林林总总一加拢来,可是顶得过当家的你小半年的进项!”
看一旁边掰着指头,来回来去算了不下三、四遍的自家娘子,满脸的喜滋滋,这头正靠坐吃茶的冯牙郎,也忍不住是连声附和,除了声量不敢提高外,那言语之中的得意劲却是漫溢而出!
“那也就是人家女管事说顺了嘴,也就这么随便一提罢了,你可当不得真!也不怕人家说咱们贪心不足?”略为抬头示意了一眼,隔壁的方向,忙又小声提醒一句道:“一会儿你清点银钱时,也留神些才好,莫要叫那头听了去,回头再多嘴传出这院子去,可是了不得!”
就怕一个不下心,传入自家掌柜的耳中,便是大大的不妙。虽说自家得了颜东家前后两笔谢银,都是因为自己办事得力而来,可这些额外的进项,却万万不能叫旁人知晓了才好。
毕竟自己这里不过是借花献佛,送了一盒子干点心而已,这两者之间差着可不是一星半点哦!
倒不是他冯石财小家子气,每当清晨起身,环顾自家屋内的情形就狠不下心去,将颜东家给的整锭银子剪碎了开来。今天一早,同自家娘子看过那处颇为干净的小院后,更是打定了主意,这银子还是该花在刀刃上,才是正经!
眼看着来年,自家两个儿子就要上私塾了。要是真能同那书吏家为邻,可是好处多多。总听人说这耳闻目染,耳闻目染,这不就是现成的好先生。不管怎么着都比自己这个大字没识几个的强!
再则说了,那一片住的可都是些家中颇为殷实的,自家若能在这般的地界上扎下了根,还怕往后的生意不寻上门?关键是颜家女管事说的实在,就是每日里进出往来的亲戚朋友,也都是一般的出身,指不定就有听说了你的行当,让你帮忙一回的?
这里所提的帮忙一词,冯牙郎又怎么听不出其中的深意来,要说他办事本分的确不假。但这该挣的银子却也一份不少。只是这般的买卖,到底不似颜东家这般相熟、可靠的人家,他是绝不敢贪一丝的便宜,反倒叫自家掌柜的抓了把柄去。
刚搬去那里,还是且看看再说咯。只一想到。往后能让自家妻儿住上真正的宅院,才是那令人欣喜的大事!忙又追问一句道:“你改天前带着银子,去隔壁巷口那家瞧瞧,是不是另有半新的家具往外头卖,眼看着咱们家这些个都快不散架了。”
这么一提,就见自家娘子忙不迭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半句来。绕是她心中未免可惜了。这好容易才攒下的银子,就被当家的一句话又说出去了好大一份。
但转了心思,仔细再打量了屋内一圈,还真是不能再跟着自家搬去新地界了。自家这一路来,使得都是些半新不旧的老家具,要不是当初看孩子们大了。才另外让木匠给打了书桌,特意留着给他们小兄弟俩上学用,只怕那屋里更是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想到辛酸处,不免咬咬牙,狠狠点头应下了这桩:“好歹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搬了去。才说的过去。看着旧些咱不怕,只图它结实、经用此就成!”
听娘子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头的冯牙郎,才接着往下说了另一桩要紧的:“回头搬走时,也让孩子们别说漏了嘴,咱们家这回往哪里搬!”
不禁愣住片刻,刚要追问出一个‘为什么?’来,转念却已明白了当家的用意。真要心直口快,说与隔壁那家知道,不就告诉了自家掌柜的,这两年进项不错,已经攒够了银子搬出这一片地界咯!
只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旁人家也都另外有了新鲜话头,再应上一句,也就是不碍事了。本来,这家长里短的都爱说个新鲜劲,都老皇历了,谁还会提得起半分兴趣来?
因而,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也就能风平浪静,再没人愿意提咯!
其中有冯牙郎的无奈,当然也有文竹的刻意提醒,只有这般安安静静不十分惹眼,才能在常人不察的情况下,替自家办差不是。真要事事冒尖,人前招摇过市往后又怎敢再用?
由基于此,这冯牙郎家搬离原先的那片地界,原是必要的很。再加之,还能与那衙门中人合用一个宅院,无论与他们自家也好,还是用意如此安排的婍姐儿那方也罢,都不失为两全其美之事。
就算将此番的额外之财,都填了进去也是再值得不过了,换了干净齐整的宅子不算,关键是得了颜东家的指点,往后能与衙门的书吏同住一处,才是顶顶要紧。
夫妻俩好似有了默契一般,想到刚才看院子,才一进门得知那院中先住下的一家,竟然是衙门的书吏已是乐得直点头。倒不是同这般的人家一个院子住下,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身价倍增。而是一切为了自家的两个小子,这可比隔壁那街口摆摊算命、打卦的强得多吧!
再一想到,先前指点了自家往这头来的女管事,心里更是热乎非常!真真是想得周全、说的在理,租子贵些也值得,只要日后多做成几单买卖也就是了,给孩子们换个好地界才是要紧的很!
就在他们夫妻俩连忙了小半个月,才算真正搬离了原先的大杂院,这之前曾给过提醒的颜家女管事,又一次寻上门来,另给了一件差事让冯牙郎顺便办了。
“就这档子小事,还值得他们东家的那位世兄,另外出钱让人帮忙打听的?虽说不能叫外人得了消息去,可也犯不着每月给出二两银子的跑腿钱,实在也太多了些?”一旁接过那块碎银,还不住摇头的牙郎娘子忙又轻轻叹了一句:“要是这差事我也能帮忙……。”
“怎么不能,人家管事可是说的明白,只要不叫别人听出不对味来,又帮忙打听出了消息就成,你去我去不都是一样!要紧的是,不让那头看出破绽来,才是。”顺口应了一句,忙又转回头看了一眼娘子手上的那块碎银,不禁低头苦思冥想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另头早已开始全面关注起他郑家,内城众多产业的单晏,也已对外城那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商户,彻底断了窥探之心。原以为,真是有另一股势力在其背后操控着,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紧张过头了,并非是那家的有意为之,不过是碰巧遇上了而已。
同样也是半点疑惑的婍姐儿主仆几人,也在大半月后确定了这一非常之变!
“居然,真就全都舍弃了?真以为退守内城,就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不成?”说着已是缓缓摇头,不紧不慢补了一句:“只要他们府上那位太夫人改不了奢华无度的旧习惯,这外债就得年年添上新的一笔,更何况如今再加上个,无事就成天想着扬名天下的大小姐,只怕是雪上加霜才对!”
听自家主子提及那祖孙俩,一旁的文竹已是憨笑接到:“要不怎么说,这一脉相承不是骗了人的,到底是嫡亲的祖孙俩。如今他们府里的那位二夫人怕是只盼着自家的女儿,莫要像她祖母那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难得你这一脸的正经,嘴上却说出这么一句俏皮话来。真要是被内城的那位听了去,还不得直接气的背过气去!”那旁接了文竹那句调侃完的陆娘子,自己才刚收住了口,已是忍不住朗声大笑了起来。
顺带着这旁的主仆两人,也都随之放声笑得爽快。最后,就连门口看守门户的两个小丫鬟,也都经不住在外头相视而笑,只是正当着差,不敢这般肆意大笑罢了。
好在如今这院子内外都是自己的人马,再加之隔壁那家自从获悉了旧主已被逼离了京城而去,从此也好似失了气力一般,再无心打探大院墙这头的种种了,反倒警惕万分的将后罩房所在的那进院子,彻底空置了下来。最后,更是索性封闭了院子,除了每隔上三五日,前来洒扫一番的丫鬟、婆子们,就再无人影走动半步了!
此事对于婍姐儿这头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他家有意与相邻之家隔开如此距离,倒也省却了不少自家再多费工钱,将正院的后墙改建一二了。
但其中更为有趣的是,谁人又曾想到,本以为再不会另有一方加入的战局,却在此刻赫然又冒出一家实力相当的来。而新加入的这家商户不是别人,正是与眼下自家在这京城中唯一落脚处,不过一墙之隔那户的岳家。
“原以为,日后就是我们双方内、外两城,各自为阵,却不想另有一得了消息的,也试图前来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