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我看那边人太多了,就到这边来了。”
岳依珊突然转身就走,汪向阳急忙拉住他。
“岳依珊!你去哪儿?”
名为孙烟的女子急急忙忙抬起头想要追上岳依珊,她喊他的名字,“岳依珊!”
岳依珊被汪向阳拉住,站在那里咬着牙深呼吸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那一双眼瞳幽黑的桃花眼里满是愤怒和失望。
“妈妈!”
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生跑了过来拉住了孙烟的衣服,“妈妈你没事吧?”
她看着男生摇了下头,“妈妈没事。”
她又看向岳依珊,“是岳依珊吗?”
是我的岳依珊吗?
岳依珊摇头,咬紧的牙关松开了,他的嗓子喑哑得有些吓人,“不是。”
不是你的岳依珊。
孙烟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她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岳依珊,“岳依珊……”
岳依珊往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皱着眉头低吼:“别碰我!”
那中年男子和男生急忙上去扶着颤颤巍巍就要摔下去的孙烟,那男生看着岳依珊,皱着眉头忍着怒气跟他说话:“这位哥哥……”
“谁是你哥哥?!”
岳依珊的声音骤然提高了一个音调,汪向阳急忙伸手抱住岳依珊的腰让他冷静,她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岳依珊!岳依珊!你冷静一点!”
旁边车辆那里已经疏散完人群的商陆和林冠一人勾住伍世堂的一边肩膀,三个人在说些什么,伍世堂一抬头就看见岳依珊那边的情况。
他没来得及跟商陆和林冠计较,只是看着岳依珊那边,“七爷那边怎么了?”
商陆一看见岳依珊被汪向阳抱着就知道肯定出事了,急忙把手从伍世堂身上抽回来小跑着跑过去。
本来男生看见岳依珊对自己母亲的态度不好就很生气了,现在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心情更是不好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态度这么恶劣?本来你们救了我们出来我还很感激呢!现在你凶我妈妈还吼我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是要去举报你啊!”
孙烟拉着男生直摇头,“小庆,不可以……”
“小庆?”岳依珊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像箭一样朝着梅烟刺去,“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商陆跑了过来拉住岳依珊,“出什么事儿了?”
岳依珊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孙烟。
商陆看向汪向阳似乎是在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汪向阳朝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等到商陆看向站在他们对面的一家三口的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岳依珊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男人和男生中间的女人眼汗泪水看着岳依珊,她像极了商陆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喊着岳依珊“小岳”,做的一手好菜、缝的出好衣裳,在他六岁时抛下他一声不响地离开的女人。
“孙姨。”
商陆叫出这一声来,孙烟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小陆……”
“放开!”
岳依珊睁开商陆的手,把汪向阳从自己身上拉开,皱着眉头转身就走了。
汪向阳和商陆看着岳依珊转身走,商陆轻轻推了下汪向阳。
“你快去找他,不然他会躲起来的。他一旦躲起来,我们谁都找不到他。”
商陆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汪向阳顾不上想那么多,抬腿就去追岳依珊。
看着汪向阳跑走了,商陆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孙烟身上,叹了口气。
“孙姨,别哭了,他已经走了。”
男人和男生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男生拉着孙烟的衣角,“妈妈,他是哥哥吗?”
孙烟点头,掩着面哭,“是我对不起他……”
商陆一想起那个时候的岳依珊就觉得心中涌起一股火气,但是这毕竟是岳依珊家里的事,他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去对孙烟评头论足,这毕竟不仅是自己兄弟的母亲,还是自己母亲曾经的好友。
谁能想到岳依珊和母亲阔别二十年的见面居然是在异国的营救活动上?
当年26岁的孙烟抛下仅有6岁的岳依珊决绝地离开,原本岳依珊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一夕之间破碎,那天他跟在孙烟的车子后面跑了一路,直到淋了雨发高烧昏迷在路边被人送到医院。
一场高烧过后,原本性格开朗讨人喜欢的岳依珊的性格上有了缺陷。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突然离开,也不明白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会突然就破碎了。
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对于女性的抵触中走出来,为了保护自己,他选择了遗忘,他记不清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母亲的声音和对他的好,他脑海里所有关于母亲的记忆都变成了那辆下着暴雨的下午在雨幕中扬长而去的车。
现在,26岁的岳依珊在异国的营救任务中碰见当年一声不吭抛下他离开的母亲,他变成了所有人都敬仰的特种兵队长,却在面对面相见的时候认不出自己的母亲。
二十年,她离开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没有一点音讯,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看着岳依珊哭,不知道是想获得他的原谅还是向他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可是岳依珊不接受,他一点都不想接受。
“既然你知道你对不起他,那就离他远一点。”商陆说话的时候强忍着内心的怒气,“他已经活得够累了。”
孙烟擦了泪水看着商陆,“岳依珊他爸爸还好吗?”
“呵?”商陆笑了,很轻蔑地笑出了声,“你觉得你有资格问这话吗?”
男人看着商陆,想要指责他,“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母子……”
“别来跟我说这话。”
商陆摇着头退后一步,目光注意到旁边的男生,“这孩子应该有十六岁了吧?”
孙烟点头。
商陆觉得更可笑了,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在他们幸福的生活着的时候,岳依珊在干什么?
“你想知道岳依珊家里的情况?在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地过日子的时候,岳依珊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叔叔工作忙,顾不上他,他几乎是住在消防大队的,你走之后,你觉得他们父子两个人的生活会好过?”
“是我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可以让人活过来吗?”
商陆这句话一说完,对面三个人皆是一愣,“你说什么?”
商陆咬着牙转身就走,“我什么都没有说,不要想去打听他的生活,他已经够累了。也不要打着关心的幌子去揭他的伤疤,他已经遍体鳞伤了。给他第一刀也刺得最深的就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再去关心他?”
“我……”
“不要说什么生了他养过他,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活过来的,让他活得这么累为什么要生下他?”
商陆吼完了又咬了咬牙,“是我偏激了,对不起,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林冠和伍世堂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三!老五!”商陆叫他们,“问一下这三位是要留下来还是要回国,带他们去安排。”
林冠和伍世堂应了声就走了过来把三个人带走了。
商陆刚才说那些话最后道歉,就是在告诉孙烟,先伤害再道歉是没有用的。
往树桩上钉钉子,即便把那钉子拔出来了,钉子留下的孔还是会留在上面,不论怎样都无法愈合。
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
刚才商陆说那些话的意思,孙烟也明白了。
“岳依珊!”
汪向阳追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岳依珊的人影了,她只好一边找一边问。
“有看见你们岳队吗?”
“我刚才看见老大往那边去了。”
“谢谢!”
汪向阳道了谢就往士兵指着的方向追去,她走远之后,岳依珊从一个拐角处走出来,拍了下那个士兵的肩膀,“谢了。”
岳依珊往另一边走去,他实在是不想汪向阳看到他这个样子。
现在的他,太过狼狈。
岳依珊来到天台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台风过境的给这座城市造成的破坏痕迹已经被人清除了,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地走着开始台风过后的忙碌。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想要把内心所有的浊气都呼出来。
台风离开了这座城市,却进入了他的内心,像是要把他看似坚固的内心摧毁。
岳依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夹杂着湿润水汽的风吹到他脸上,把他的脸浸湿。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
呼啸的风声中有着上楼的急促脚步声和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呢?心烦意乱的时候连感官判断都出错了。
岳依珊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脸上的水汽凝聚在一起汇成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肩膀使劲把他拽了了方向。
岳依珊错愕地睁眼看,被风带着钻进他眼睛里的氤氲水汽渗透进他漆黑的眼睛里。
“你……”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上有着熟悉清香的人就撞进了他怀里。
她狠狠地撞进了他怀里,差点把他整个人都撞散架了。
“你太过分了!”
汪向阳抱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脸在他身上的姓名牌上蹭着。
“故意找人指错的方向!我还真被你骗了!”
岳依珊的手也覆上她的腰肢,摸到她柔软的发丝上。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汪向阳抬头把下巴搭在岳依珊的肩膀上,环着他腰的手又紧了些。
“你那么老奸巨猾的人,一路都没有人看见你,怎么可能到了岔路口就有人看见你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会找一个地方的,按你的性格来说,你就喜欢高的地方,你喜欢风。”
岳依珊笑了一声,弯下腰去也把下巴搁在汪向阳的肩膀上,“这么了解我?”
“那是当然了!”
岳依珊又是笑一声,两个人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