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夕颜并不认识那个人,见他一身青袍清俊至极,与她见惯的达官贵人很不同,正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那人便开口道:“下官乃国子监助教杨晟,将军想必不识。”
沐夕颜点点头,难怪自己不认识,“杨大人少年风骨,非同一般,只是不知先父与大人有何交情,大人竟来的如此之早?”
他像是个读书人,极标致的读书人,和夕昊一样,但沐夕颜依旧不知道父亲与这样一个七品小官有何联系。
杨晟微微一笑,看不出有任何的卑怯,“下官在国子监求学时,沐相曾对下官有过教诲,下官自那以后一直将沐相视作恩师。”
“哦?大人可否告知先父说过什么?”沐夕颜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子劲儿,很是吸引人。
杨晟凝视着沐子凡的牌位,平静道:“气节。沐相教我一定要有读书人的气节。”
温严祭拜后,走到沐夕颜面前,“夕颜……”
沐夕颜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温世叔,先父灵堂之上不谈那些,好吗?您若实在想说,便请您先移步书房,我稍后就来。”
小厮把温严领进书房,他这才发现屋内还有户部尚书林席,国子监祭酒汤国维,刑部尚书魏矜,大理寺卿徐有德近十一个朝中大员。
难怪沐夕颜知道他想说什么,看来他们都已经找过她了。
齐溙来时已是傍晚,沐夕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祭拜。
齐溙起身抖了抖袍子,斜眼瞥了一眼沐夕颜,冷哼一声道:“你父亲若是知道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黄泉之下定连眼都难以闭上!”
沐夕颜也未恼,淡然道:“我相信先父看见西凉铁骑攻入帝都,他的眼才闭不上。”
“你……你真是狂妄至极,难不成没了你小小女子,大宣就没有悍将了吗?”齐溙气的浑身发抖,简直是反了,那些圣人说的话难道都无用了吗,“你被贼人百般凌辱,你还有何脸面站在朝堂之上!”
沐夕颜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胸中的火气,不卑不亢道:“我若没有脸面,那谁有?日日只知迂腐读书的人吗?”
齐溙重重地将拐杖拄在地上,“读圣贤书……”
“只读圣贤书就可以护国疆,御外侮吗?”沐夕颜忍无可忍,冷声道,“太傅,请您适可而止!我沐夕颜十四岁便护卫主上身边,十六岁为正统而战,收银雪,复羌柳,卧冰尝雪,浴血奋战,我身上的每一道伤,我流的每一滴血,皆是为了大宣,我如何不配站在金殿上?十九岁我带兵南征,而今大宣版图的每一次扩张,都是我一战一战打下来的,我如何不配站在金殿之上?”
她也曾饱读诗书,她也曾是闺中的娇羞女子,若非她爱上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又何曾不想绾髻簪花,她不过双十年华,却承受了多少苦难和中伤。
沐夕颜字字泣血的声音回荡在府中,人人都羡慕她女儿身封将的荣华,又有几人看见了她荣耀下的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