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榻边,沐夕颜跪了下去,轻声唤道:“古帅,古帅。”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沐夕颜提高了声音,朗声道:“末将沐夕颜得胜归来,求见古帅!”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沐夕颜红了眼眶,美人迟暮将军白发,明明知道拦不住,却依旧心如刀割,“昱儿,叫外公。”
“外公。”顾昀昱舟车劳顿,略微有些怕生,
古樊挣扎着要起身,沐夕颜忙扶住他,古樊把住顾昀昱的肩,眼里泛起泪,“他……他像嫣儿啊,你看……你看他的眼,多像……咳咳咳!”
沐夕颜点了点头,扶着他靠在软枕上,“那是自然,他是娘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自然要像娘娘。古帅你还没看着他登基为帝呢,你可不能死。”
古樊沉默了一阵,道:“沐夕颜,本帅有些话要对你说。”
“嗯。司夏,带昱儿去休息吧,留些人守着他。”沐夕颜叫来司夏吩咐道。
司夏把顾昀昱带走后,沐夕颜又在榻边跪下,古樊扯了扯嘴角,道:“堂堂一个护国大将军,跪在我这个小小的边将面前像什么话。”
沐夕颜伸手拢了拢被子,道:“我替娘娘尽孝。”
“听闻你把齐太傅那些老臣气的够呛?”古樊咳了两声,道。
沐夕颜一笑,道:“我没有。是他们自己总是想给我找不痛快,谁知道最后自己气的要死,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古樊也笑了,语气中却带上了一抹疼惜:“你瘦了。”
“遭的罪多了,自然便清瘦了些。”沐夕颜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那您呢,躲得远远的,怎么还病的这样重。”
古樊嫌弃地看了一眼她红了的眼眶,又放缓了语气,“生老病死,皆为命数,岂是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你能带昱儿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古樊重重地叹了口气,喘息声明显加剧,“你……你跟我说实话,当年嫣儿……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沐夕颜的手指嵌进了肉中,她像是出神一般盯着古樊鬓边的白发,久久沉默后,才低哑着声音道:“娘娘突发心悸,太医赶到时已然药石无灵。”
与当年的解释无出一二。
古樊坐起身,从枕下摸出了一支有些陈旧的蝶戏海棠样式的簪子,“沐夕颜,随我去骑马。”
沐夕颜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不宜再骑马,可还是答应了,她明白他心中所想,他曾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他荣耀于战场,也该魂归于战场。
“咳咳,这曾是我率兵大败叛贼的战场。”古樊微眯着眼,伸手指着空旷的平原,若非已是白发苍颜,他还会是当初那个挥斥方遒的悍将。
沐夕颜将缰绳在手上绕了一圈,侧头看了一眼被司夏抱上一匹小马驹的顾昀昱,刚要开口说话,身侧传来男人威严苍老的声音:“参将沐夕颜听令!”
“末将在!”风刮散了她话中的哽咽,只留下掷地有声的回答。
古樊抽出佩剑,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随本帅冲锋!”
风在古老的战场上呜咽,一望无垠的平原上,两个前后追逐的身影更显寂寥,整个世界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和老将的喘息声。
当天夜里,古樊就走了,走的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