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晚亭带领黑甲军昼夜兼程地赶到益州，原本以为会在城外僵持，却没想到陈汝遥一早便在城门外等候。
段晚亭勒住马，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陈汝遥，挑了挑眉，道：“小陈帅，这是做什么啊？”
陈汝遥单膝跪下，道：“末将参加段大统领，末将自知组织哗变罪无可恕，只要陛下答应我等要求，末将愿意随大统领上京请罪，还请大统领莫要为难军中将士。”
段晚亭翻身下马，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的确罪无可恕！益阳军是令尊的心血，你怎么就敢组织哗变威胁陛下，你可知道，如若不是因为令尊，陛下早就下令重罚益阳军了，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大统领不必多说，策划哗变之事末将只认罪不认错。”陈汝遥声音突然变得低哑，“大统领进城看看便知。”
段晚亭扶起他，道：“你这次可是把阿薰气的不轻，我临走前她还让我替她踹你两脚呢，先起来，随我进城看看。”
黑甲军并没有进城，段晚亭只带着袁成和官岽进了城，益州本是富饶之地，而今却不见街上有任何商贩，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蜷缩在街角饿得只能吮吸手指，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哀求。
“来人啊。”陈汝遥喊道。
“陈帅，您不能再从帅府里拿粮食救济灾民了，老妇人病重，夫人身怀六甲，府中的粮食都快不够了！”亲兵一下跪在他面前，哀求道。
“几个孩子罢了，能吃多少，你去给他们拿些馒头就是了。”陈汝遥眼中满是不忍，道。
段晚亭皱着眉看着他，他做暗卫时见惯了各色人等，是否真心他一眼便知，他和官岽对视一眼，道：“算了，黑甲军此次来也带了不少赈灾的粮食，不多，是帝都中各府凑的，应急应是没问题的。”
陈汝遥眼睛一下亮了，“真的吗？太好了，末将代益州百姓谢过段大统领了。”
一行人走到益阳军军营，正是开饭时，段晚亭走过去看着一桶掺着不知名的野菜做的稀粥，黑着脸沉默着。
官岽拿起一个黑乎乎的馒头一样的东西，掰了一块放进嘴中又忙不迭地吐掉，他自认在黑甲军中也是跟着大家吃过苦的，可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东西，“这是什么？”
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袁成本就是益阳军的旧将，看见这种场景早就受不了了，他一把抓住一个伙夫的领子，吼道：“问你话你他娘的没听见吗，这是什么？”
“袁将军，别冲动。”陈汝遥上前拍了拍袁成的手，为难地开口解释道，“这是掺了炒碎石面的馒头，面粉不够了。”
“那这些呢？”段晚亭指着一旁的一桶菜，道。
“鱼腥草，味涩。云龙菜，味苦。”一直默默地跟在几人身后的苏念突然开口道，“都是一些益州的野菜，还有……树叶……”
袁成松开伙夫，一把将陈汝遥推倒在地，“你他娘的做主帅是干什么吃的，就让将士们吃这些东西！你让你爹知道能气的爬出来打死你！”
亲兵下意识地抽出刀，段晚亭黑着脸吼道：“干什么呢！真要造反了不成！”
陈汝遥慢慢爬起来，颓然坐在地上，“把刀给我收起来！袁将军说得对，我这个做主帅的没用，我让我的将士们吃着野菜吃碎石面为国冲锋陷阵，我他娘的没用！我没用！啊！”
官岽一把把喘着粗气的袁成拉到自己身边来，示意他不许再说话了，又拉起陈汝遥，“小陈帅，来，起来。”
“诸位将军不知道，军屯里的粮食都拿去分发给饥民了，大家没有怨言，更不会责备陈帅，因为在分发军屯粮食之前，帅府里所有的余粮都已经发光了。”陈汝遥的一个亲兵哽咽着说。
段晚亭点点头，走到陈汝遥身边，“哭什么，你可是益阳军的主帅，你都哭了，要整个益阳军陪你一起哭吗？你们这儿苦，各地驻军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陈汝遥，你有一点考虑不周，你们益阳军是跟随陛下北上的英勇之师，你们怎么能率先向陛下发难呢！”
陈汝遥拱手一拜，道：“末将知罪，甘愿受罚。”
“谁说要罚你了，走，带我再去看看，让我看看你小陈帅还给你的将士吃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段晚亭握住他的手，轻轻锤了他一拳。
将士们三三两两地端着碗坐在校场边吃饭，段晚亭看着他们眼中的野菜和碎石面馒头，只觉心都要碎了，他转头看着官岽，官岽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将军想要做什么，此次黑甲军除口粮外额外携带了五千斤粮食，但照目前情形来看恐怕不够。黑甲军从前跟随我家将军千里奔袭时曾为了轻装减负，日食一餐节约口粮，想来全军上下还可以再省出五千斤来。”
“这怕是不妥吧，怎么能让黑甲军省出口粮来赈济我们呢。”陈汝遥推辞道。
段晚亭握紧了拳，道：“第一代黑甲军几乎全是益州人，如今益州受难，黑甲军岂能坐视不理，我想阿薰也会同意这么做的。此刻你若还要说这种话，那才真的是该请罪认罚了。袁成官岽，你二人速回营调集军粮，务必保证益阳军的伙食供应！”
“是！”两人抱拳行礼后迅速离开。
段晚亭转过身独自一人朝着校场外走去，阿薰生他的气他不怪她，益阳军受制于灾情已经是举步维艰，他们居然还想着不顾他们的安危利用他们来帮助她东山再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阿薰也不会心安理得地重新坐在右相的高座之上了。
“陈汝遥。”段晚亭开口叫道。
陈汝遥小跑两步跟在他身边，“段将军。”
“此次黑甲军来，原意是镇压哗变，如今粮食的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你们可还坚称要陛下斩杀吴燮？”段晚亭有些无奈道，“如果不是，我与阿薰会尽力为你等脱罪；如果是，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