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淮扬却是没打算放过她,温方走后,他又是斟酌片刻,总觉心中莫名。
实在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这才挥退了白术,独自一人自这栖意园中走了许久,却是不觉便走至她这里,远远的便见一扇轩窗半开,里面的姑娘正托着粉腮对着一轮明月唉声叹气。于是,心中便又欢喜起来,原来睡不下的并非只独他一人,这又是不是那书中说的心有灵犀呢
柳家二爷便是带着这一丝微微的疑虑一点点靠近。
他垂首,见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只当姑娘家面薄,也未再追问一番,话锋一转又继续道:“白日里,你问的那句,爷一时惊奇过度没及时反应过来也是有的。且你又溜的快,待爷回过神来竟没了踪影。”
沈鱼抬首,有些懵懂的瞧了他一眼,一时未能明白他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这大半夜的不睡,总归不能是想一本正经的要拒绝的她一回罢,如非不然,难不成还有他念
沈鱼一时猜测不出他究竟闹得哪一出戏文,心里免不得又生出几分忐忑出来,抿了抿嘴角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回一句:“白日里奴婢让那猪油蒙了心智一时出言不逊,只求爷莫怪。”
沈鱼一句话说的十分艰难,白日如何假装,却也敌不过这一捧月华如辉将心迹照一个分明,一应情绪终是再掩饰不住
柳二爷借着月光,将她脸上种种情绪瞧个仔细,又想起她白日里种种行径及宫十七回复的那些个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原来,她竟是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后来的努力假装一切如常,着急的粉饰太平,现在的一脸落寞难堪的颜色,无论哪一点,都让他觉得越发怜惜起来。
说来说去终是他不好,原本就是动了心思的,却又是百般顾忌闹到最后,却是由个姑娘家先开了口,他又是那般反应,如何让她不觉难堪。
好在柳二爷及时自省一回,弯下嘴角换上一副温情和煦的表情,拉着沈鱼的纤手,又摸了摸姑娘带着三分落寞七分懊恼之色的面庞,用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开了口:“原是我不好,又如何会怪你,这些事儿本该由我同你提才对,却是因着一些事态不甚明了,免不得犹豫了几分,你既然先提了了也好,也省得爷再三权衡,白白任着大好的光荫虚度。爷瞧着今晚的月色也算撩人,便认真同你表一回态,你且听个仔细”
沈鱼便眼睁睁的瞧着柳淮扬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又听见他掷地有声的话在她耳畔回响:
“任你前尘抑或日后如何不济,爷这里也是能容得下你。”
柳家二爷原就生着一副好皮囊,月夜里更是婉如嫡仙下凡,沈鱼定定得瞧着他清隽的一张脸,听着他这一句看似语调平常却又饱含深意的言辞,沈姑娘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便直直的愣在当下。
才将将表明心迹的柳淮扬,瞧着沈鱼一副如雷劈了般的呆样也不恼。月色下的沈鱼,又是这般模样,更是让他觉得的可爱异常,忍不住凑的近了,亲一亲姑娘因为错愕而微张的檀口。
沈鱼原本便让他这番不在意料之内的话震得三魂丢了七魄,他又是这般举动,平日里还算好用的脑子,便直接打成了浆糊,懵懵懂懂的不知今夕何年。
由着人将个便宜,占尽,占足。
待反应过来已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了,细细思量一番柳淮扬的那句话意思,免不得心中生出几分欢喜,整个人儿便如见了知春的花草一般活过来了。
姑娘脑子将将能用,总归不能让人白占了便宜,微微低头想了一想,把个黑亮的眼睛转上一转,漾出个俏皮的笑,倒似个刁钻的狐狸:“爷方才说的话,奴婢定会字字句句皆放在心里,爷若往后想抵赖大约是不成的,至于旁的来日方长,奴婢同爷且只看往后。”
柳淮扬只看姑娘一双皎洁的眼睛,弯了弯的嘴角,倒是甚少见她如此活泼的模样,认真计较起来倒是个不肯吃亏的。
“好,且看往后。”宠溺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伸手抚抚她耳旁的碎发,月色柔和了他略带棱角的俊颜,此时只显得一派柔情万千。
沈鱼大着胆子反握住他微凉的大手,心中带着七分甜蜜满的就要溢了出来
只是余下三分却是生生让那甜蜜压制下去的惆怅同不安
为着景春阁试药一桩事儿,通房沈鱼几乎每日都会去药庐走上一朝。
那条由南疆带回来的灵蛇倒是比初来时长大了些许,沈鱼拿在手中瞧个仔细,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什么劳什子灵蛇,若她猜的没错,原本就是条得子白化病的普通蛇罢了。
或许古人并不知晓有白化病这一说,这般颜色又是少见,只取了灵蛇为名。
至于大夫温方古籍里得出的方子,或许只是这蛇体内的白化病源可以克化柳淮扬身上的罢了。
那小白蛇生的甚是灵巧,许是觉出沈鱼并没恶意,竟伸出条细细芯子朝她手上舔了一口。
温方啧啧称奇,喂这这许久也未见这畜生给他过一个好脸,这会竟对着不过才见两次的沈鱼一脸谄媚,真是条白眼蛇。思量完又在心中暗道,若是叫柳淮扬知晓这畜生竟是舔了沈鱼一口,怕是更妙了。
又想起自己当初不过是无意间拉了拉沈鱼的衣袖罢了竟是落的那般下场,温方撇撇嘴,挑个离沈鱼稍远一点的位置坐下来喝口茶水。
沈鱼望着盘在她胳膊上的小蛇,哭笑不得,从未想过个没毛的畜生也能这般谄媚,倒是有些像二爷面前的自己,通房沈鱼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她摸了摸那小白蛇光秃秃的脑袋,:“你即这般喜欢我,我也不好辜负,便养着你好了,今日起你便唤作,嗯小玉好啦,人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到你这里却是它乡之蛇可以驱毒。若能治好爷的身子,也算你功德一件。”那小蛇似乎听懂一般,扬着的头,轻轻在沈鱼手背上点了一点,沈鱼大乐。
却说温方正喝着一杯新茶,偶见这般新奇言语,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碗,细细听了一耳朵。又在心里啧啧两句,倒是个有趣的人儿,白白便宜了柳淮扬那般鬼畜一般性格的混蛋,真真可惜了。
当然这样的话他也不过只在心中想想罢了,之许多年血淋淋的例子已然够多,大夫温方在挑衅柳淮扬脾气这一方面,已是收敛许多。
待沈鱼逗弄完那蛇,才抬头对着坐在一角的温方问上一句:“温大夫配得那药可是熬好了”
温方颔首,拿着下巴指了指她手中的小白蛇道:“万事俱备,差得只这畜生的血了。”
那小蛇是听懂了一般,畏缩着将个脑袋往沈鱼手心里钻,沈鱼笑着安抚一句:“莫怕,不过是取你一点子血罢了,并不疼的。”说罢拎着条瑟瑟发抖的小蛇,走到那热气腾腾的药碗旁,摸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捏着蛇头,在它脖子处扎了一针,挤出几滴殷虹的蛇血,滴于碗中。
将蛇放回原处,才拿了银箸搅了搅那药汁。
“如何“温方起身凑了过了,这会倒是顾不得避嫌了。
沈鱼将手中微微变色的银筷递给温方才道:“微毒,况方才入药的蛇血剂量也小,不会要命的。”
温方却是沉吟片刻,有些疑虑:“听闻南疆一应毒蛇,毒液皆藏于牙齿,怎么血液里却也藏毒
沈鱼微微一笑开口道:”若我同温大夫说,小玉不过是得了白化病的普通小蛇罢了,您信是不信”
温方初听此言,倒是愣了一愣,白化病那是一种什么病症,倒是闻所未闻。忙追问一句:“你言下之意此蛇并非灵蛇只是得了奇症的普通蛇”
沈鱼摇了摇头,接着道:“我曾番翻阅过温大夫所说的那本古籍医书,这蛇的确是那书中所指的灵蛇没错,只不过我恰巧知道这小蛇的真面目罢了。若是真正白蛇,一定是通体雪色的,你瞧这条,蛇身纹路却是透着几分淡粉浅黄,乃是白化病无疑,同那医书上有关灵蛇的描绘无二,倒是错不了。”
温方从笼中捉的那小蛇细细看了一番,的确如同沈鱼所言一般,才又放了回去,转身同沈鱼道一句:“我虽未曾听过你口中所言的白化病一说,只这病竟能将个蛇身病变的这般颜色,想来也不是善茬,又岂能贸然入药,着实不妥。当日倒是亏你提了试药一桩,不若怕是害了二爷,又砸了师祖的招牌。”
沈鱼闻他些言颇有些后怕的意思,忙道一句:“温大夫倒是严重了,小玉身上这病原是不传染的,这白化病虽是使这蛇退尽颜色,或许也能克住爷体内的顽毒。奴婢如今只担心的这蛇血里或许还有其它人体不能承受的物件罢了。”
“其它人体不承受的物件”温方眼睛一亮。